。

    之后那小道人無故斷腿、傷口流膿、如何也止不住了……卿儔便知曉：是了，不會錯(cuò)，就是佛子轉(zhuǎn)世了。

    所以之后沒過幾天，便叫裴無洙做上了第四段夢。

    ——那個(gè)盲眼啞僧與后來的欽宗皇帝合謀，以鎮(zhèn)壓瑞王遺骨的壓勝之術(shù)，魘鎮(zhèn)國運(yùn)的第四段夢。

    佛子身上的因果牽扯甚大，貿(mào)然動手，卿儔恐怕自己也會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就像那個(gè)無辜暴斃的小道人一樣。

    但至少至少，不能再叫佛子與紫微正象毫無顧忌地混在一處了。

    最合卿儔心意的暢想，是紫微正象親自動手，一劍斬了那條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要化龍的黑蛟，再滅了佛子……如此，兩邊相抵，那位殿下身上最后的紫微正象，也當(dāng)該是正正好被消耗一空了。

    牽星樓和東宮這邊，便是坐山觀虎斗、穩(wěn)坐釣魚臺。

    ——早夭先逝的紫微正象，就此便是徹徹底底地消散于天地之間、再無半縷遺存了。

    妄圖忝居紫微桓正位的六趾黑蛟，也被供養(yǎng)他長大之人，親手?jǐn)財(cái)嘧詈蟮臋C(jī)緣。

    香山寺百年難得一遇的佛子轉(zhuǎn)世、可能會看破卿儔布局，動搖牽星樓謀劃的玄異所在，也經(jīng)此一役……徹底地永絕后患了。

    但讓卿儔沒想到的是，從紫微正象出乎意料地心軟放了那六趾黑蛟一馬開始……之后的很多事情，一丁點(diǎn)的變動，牽扯到越來越深的變故。

    及至如今，在對方察覺到不對的現(xiàn)在，卿儔已經(jīng)有些黔驢技窮……或者至少說，他的第一個(gè)計(jì)劃，幾乎是完全地宣告失敗了。

    卿儔微微嘆了口氣，心下失望，撿起蓍草，起手又給東宮太子卜了一卦。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無不利。

    是中上之象。

    卿儔瞧得眼神微妙。

    果然還是……也罷，卿儔喟嘆一聲：畢竟，紅鸞星動，是他當(dāng)初給東宮太子卜出的唯一生機(jī)。

    如今二人姻緣牽扯糾葛不斷……倒也算是在他心中早有預(yù)料。

    就是沒想過會有這么的深……卿儔隱隱意識到這里可能會是東宮太子之后更大的一個(gè)劫數(shù)。

    不過在這之前，卿儔神色玩味地想道：自己最先做的，恐怕還是得先如何應(yīng)付好那位驟然警醒、前來興師問罪的紫微正象……

    果不其然，沒出三日，裴無洙便親自登了牽星樓的門，點(diǎn)名提出要面見卿儔。

    卿儔在牽星樓的頂層高臺內(nèi)接待了裴無洙，還親手為她燃上了驅(qū)邪的艾草。

    兩天三夜的時(shí)間，足夠裴無洙想明白了之前的許多事情，但也讓她心中更多出了不少的疑問，

    “國師大人，”裴無洙揉了揉額角，直接開門見山道，“本王想，有些事情，你知道，本王也知道……你我彼此都心知肚明，倒也不必再多遮遮掩掩。”

    “你想太子登基，本王也想，”裴無洙木著臉道，“你我不妨開誠布公些、坦白說說彼此的謀劃布局吧……也免得日后互相算計(jì)，彼此拖對方的后腿?！?/br>
    兩天三夜的時(shí)間，足夠裴無洙對自己從那些夢境中窺探到的只言片語，從驀然生疑到基本能信……畢竟，夢境里的東西，和現(xiàn)實(shí)合得上的太多太多了。

    裴無洙姑且暫時(shí)認(rèn)為：她所做過的那四段夢里面，所夢到的東西都且是真實(shí)可信的……僅僅只是做夢的時(shí)機(jī)、以及夢到的場景，可能都是被卿儔所人為地、切割選定過的而已。

    卿儔轉(zhuǎn)悠著手里的茶碗沉吟許久，倏爾一笑，忽然道：“瑞王殿下，您愿意先聽貧道講一些無聊無趣的小故事么？”

    “本王如今還稱不上是‘瑞王’，”裴無洙抬了抬手，駁完之后，平靜回道，“請，您但說無妨。”

    卿儔聽罷失笑，笑完之后，沉吟著緩緩道：“古時(shí)有三姓氏族，傳女不傳男，每一代，都有一個(gè)可以繼承巫祝異術(shù)之能者，分別喚曰：黃粱指、碎金兆、冥觀生……玄門中稱之為，三姓女?！?/br>
    裴無洙聽得咂舌，只在心中暗道：原來這和尚道士副本已經(jīng)不能滿足這個(gè)造作的世界了，現(xiàn)在連巫祝之說都出來了……

    “巫祝異術(shù)之能，”裴無洙搖了搖頭，沒怎么當(dāng)回事道，“照國師的說法，得是血脈里的傳承吧……大家通婚混居到如今，還有多少能殘留下來的‘巫祝異術(shù)’呢？”

    “不錯(cuò)，”卿儔目含欣賞，微微頷首，贊嘆認(rèn)可道，“巫祝之能傳至如今，早已消匿于無形，秘傳至今的，也僅僅只有三姓女一脈了……且因血緣故，如今殘留繼承的，也早便是不完整體了?！?/br>
    “就比如說，最古早的碎金兆完全體，是可以夢到一生百年之內(nèi)所有的重大變革、與己相關(guān)的所有坎坷不平事，”卿儔微微嘆息一聲，惋惜道，“而貧道最近見過的上一個(gè)碎金兆，她那一生，卻只夢到過四個(gè)人的死。”

    “她的母親，她的祖母，她自己，和她的丈夫。”

    裴無洙悚然一驚，稍稍一想，心中立時(shí)便唏噓異常。

    “世人庸俗，”卿儔望向裴無洙的雙眼里藏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憐憫，俯視著她緩緩道，“預(yù)知?jiǎng)倮娜?，總?cè)菀妆豢醋鞒蓜倮c榮光的象征，而與之相對，預(yù)知災(zāi)禍的人，也免不了被視作異端和不詳?shù)恼髡住！?/br>
    “三姓一脈傳至如今，每一代的繼承之人，與其說是收獲了藏在血脈里的饋贈，不如說是被迫遭受了某個(gè)令人不安的詛咒?！?/br>
    裴無洙不自在地動了動，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榍鋬壧峒傲怂榻鹫滓幻}的能力也主要是靠做夢的緣故……

    裴無洙聽得莫名有些心神不定，緩了緩，才平靜地轉(zhuǎn)移話題道：“那剩下的‘黃粱指’與‘冥觀生’呢？”

    “‘冥觀生’，以冥者觀生者氣運(yùn)，”卿儔緩緩道，“貧道此生唯一見過的一位‘冥觀生’，是卿氏一脈的一位長輩，作為代價(jià)，她一生下來，便被剝奪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以及，開口說話的能力?！?/br>
    “五感全失，只觀氣運(yùn)?！?/br>
    裴無洙聽得后脖頸的汗毛都支凌起來了。

    “您，您可還是別說了，”裴無洙怔怔道，“本王現(xiàn)在確信了，這就是詛咒。哪門子的饋贈是這樣的，絕對是祖上用過太多，后邊要遭譴還債了！”

    而且“冥觀生”這能力聽起來也很雞肋啊，跟小和尚的眼睛好像也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