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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川輕輕蹙眉,一把掀開了蓋在額頭上的毛巾。生個病也這么不老實,向榮看笑了,伸手在他脖頸上感受了一下溫度,才碰上兩秒,手卻突然被抓住了。抓住不說,還要上下左右地移動,這是覺得他的手夠涼夠降溫?向榮有點疑心此人在裝睡,無聲地一笑,他站起身,回自己房里拿了個小臉盆,接好半盆涼水,再回到床邊,兩只手交替著泡在涼水里,然后覆在周少川的脖頸處給他降溫。來來回回,過去了有半個多鐘頭,他也不覺得累,只覺得好像終于能真真正正服侍人家一回,心里全是疼惜和滿足,什么鴻溝,什么補償暫時都拋在了腦后,如果陪伴是最長情的表白,那他愿意一直潤物細無聲地陪在周少川身邊,就像多年前那個冷雨夜,周少川不聲不響地跟著他跳上一輛大公共,直坐了三站地,又在大雨里,悄然立于他身后,陪著他在街角默默發(fā)泄飲泣。連陪伴都是人家周少川先做到的,他總是晚一步,慢辦拍,如今老天爺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他真的不能再慢下去了。驀地里手腕一緊,卻是又被周少川抓住了,向榮垂眸,見周少川睜開了眼,彼此視線一對上,周少川的目光中禁不住露出了一點茫然來。看這一臉的“我是誰,我在哪”,向榮忍不住笑了下,趕在他開口之前直接說:“你在家,我是不請自來,看看你燒成什么樣了,順便給你做頓病號飯?!?/br>周少川也看出這是自己家了,跟著,不免聯(lián)想起向榮是怎么進來的,看來密碼這事已被堪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也不由老臉微紅,所幸他正在發(fā)熱,那紅倒也不大顯眼。“做頓飯,怎么還動手動腳的?”周少川抓著他的手晃了晃,本想顧左右而言他,可一轉(zhuǎn)頭,立刻瞧見放在床頭桌上那半盆水,微一思量,他全明白了。不請自來,原來是跑來當人rou降溫器,周少川的眼神不由自主柔緩了下來,撐著坐起身,他感覺了一下:“好像不燒了,有點餓,你做的病號飯呢?”說著,人已下了床:“去客廳吃吧——嗯,沒勁兒,你扶我一把。”沒勁兒還要瞎溜達,向榮知道這是該人的老習慣——借病撒嬌,他沒戳破,摻著周少川的胳膊走了兩步,總覺得這姿勢像扶老奶奶過馬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痛快地把周少川一條胳膊拉過來搭在自己肩頭,一只手環(huán)住對方的腰,把人半抱半拽地弄到了沙發(fā)上。路過門口時,周少川睨了一眼大門,向榮心照不宣,一個字沒提密碼的事——少爺自尊心強,那回被撞破還戴著戒指都能一通發(fā)作,要是再說起密碼,只怕傲嬌的人臉上掛不住,況且人家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合該看自己表現(xiàn)了。大米粥濃稠合度,就著一點向榮自己炒的榨菜絲兒,周少川吃得有滋有味,向榮坐在旁邊看他,順帶也打量起客廳,少爺?shù)钠肺蹲圆幌f,而那客廳里還擺著一副畫架,只是上頭蒙著布,不曉得畫的是什么。向榮突然想起那天幫忙拆快遞,隱約瞧見里頭好像放的是顏料畫具,所以,明明是周少川作畫用的,什么送愛人,可見許小姐忒不靠譜,害他劃傷自己是小,亂傳信息太耽誤事!幸虧自己尚有分析能力,不然的話,還不得被嚇得直接躲到天邊去?兩個人各自肚腸,半晌誰都沒說話,然而氣氛卻一點不尷尬,周少川細嚼慢咽著,喝完了一碗,向榮便問他要不要再來點?搖搖頭,周少川說歇會兒再吃,扭過臉,只盯著那蒙著布的畫在看。其實許小姐并不是成心搞烏龍,那天的話完全是周少川交代她說的,至于眼前這幅畫,畫的也的確是周少川的愛人——向榮那天在籃球館里投籃的樣子。多年以前,向榮曾在便簽貼上畫過一個卡通版的少爺灌籃圖,如今周少川投桃報李,也繪制了這么一幅,業(yè)已完成,只待找個合適的時機親手送出去。只可惜,面前的人還不清楚,周少川太了解向榮,該人在分寸感方面堪稱無懈可擊,從前他的所有密碼向榮都知道,但卻從來不碰他的手機、電腦,有時候他坐在旁邊發(fā)信息,向榮也連頭都不帶扭一下,這是在給對方留私密空間,也是完全信任的一種體現(xiàn)。所以,他肯定沒揭開畫布看一眼,周少川微感小遺憾,更多的,還是欣慰于愛人多年來依舊保持著好習慣。“你現(xiàn)在還畫畫?”向榮起身去倒了杯水遞給他,雖不喜歡窺視,但好奇心總還是健在。可算逮住機會了,周少川不吝表白,他點頭:“偶爾吧,畫來送給男朋友的。”他才剛睡醒不久,喝過粥,嗓子依然有點啞,低沉的聲音里透著磁性,男朋友三個字舉重若輕,在唇齒間滑過,留下一點纏綿的意味。向榮心跳加快,忽然福至心靈地接了一句:“你這個男朋友,是將來時態(tài)的那種吧?”這話是試探,可從他嘴里說出來竟然一點心機感都沒有,蓋因眼神誠摯,語氣坦然,既含著關切,又明顯流露出一抹期盼。該人總算是開點竅了,莫非真是那密碼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周少川頗為滿意,卻端出一臉沒表情的淡然:“嗯,等著他追呢,多會兒追得差不多了,我再考慮把禮物送給他。”聽這意思已足夠明確了,亦足以確認他此刻根本沒有男朋友,向榮沒法無動于衷,這還等什么呢?萬事俱備,只欠主動!然而在關健的節(jié)點上,向小爺?shù)膽Z又倏忽冒了出來,他沒法不想起周少川對他的指責——騙子!誠然,他是欺騙了人家,但絕非周少川以為的移情別戀,一想到這個,向榮恨不得連腸子都快悔青了,怎么好死不死的,當年非要編這么一段出來?。?/br>他尋思著跟對方講實話,可謊言也像潑出去的水,還是借由兄弟們的口中潑出去的,而今他再輕飄飄地說上一句根本沒那事,真假李逵全是他一人,那豈不是成心把人周少川當傻子耍?正自愁腸百結(jié),八爪鬧心的時候,王韌忽然有事約他吃飯,談完了正經(jīng)話,王韌已看出他有心事,略微想了想,便知道這么多年下來,能破了向榮波瀾不興大法的,只有那一個人。“說說吧,你跟人周總怎么著了?人回來了,暫時也不走,別告訴我你還在那抻著呢?”向榮嘆了口氣,把自己的顧慮直截了當?shù)卣f給兄弟聽。“不是,你……”王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咳,我覺得他也未必在乎,要真在乎,何必回來不計前嫌地跟你聯(lián)系呢?!?/br>向榮搖頭:“不一樣,要是我倆正常分手,這些年各自有人,彼此應該都能接受。但我這個性質(zhì)是劈腿跑路,這事要不說清楚,將來一想起來準膈應,影響我人品信譽,萬一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