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客廳，只不過比起季家的小了不少，卻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是溫馨。

茶幾上有著熱牛奶和可可，電視開著放著動畫片，房間里面?zhèn)鞒瞿_丫和地板觸碰發(fā)出的“咚咚”聲，女人從廚房里面走出來，她看不見身為不速之客的陸平和陸長生，只站在客廳和臥室連接的走廊口，大聲道：“貝貝，不要在屋里亂跑，一會樓下找上來了！”

“哦——”臥室里面?zhèn)鞒龊⒆又赡?，卻明顯敷衍的回答，好在“擾民”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

女人無奈的搖搖頭，“貝貝，一會出來喝奶啊?！闭f完，她撐撐腰，又走回廚房干沒有完成的工作。

在女人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陸長生就在主意她的長相，他覺得這個女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見到過，直到聽到她喊“貝貝”，再次轉(zhuǎn)過身來時，陸長生從她的樣貌中找到了和女鬼一樣的地方。

不知道是因?yàn)樽兞嗽轨`還是其他緣故，原本溫柔賢淑的女人，變成了那副陰暗模樣。

“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怨靈的記憶?！标懫匠谅暤溃爸澳莻€娃娃想傷你，應(yīng)當(dāng)是‘眼’，本來破除之后應(yīng)當(dāng)回道現(xiàn)世，卻不知哪一步出了差錯?！?/br>
“我們會看到她的這段記憶，是因?yàn)檫@是她難以忘懷的事情嗎？”陸長生輕聲問道，語氣里面帶著些不確定。

“你還……想起了什么？”陸平有些驚訝的看著陸長生，眼睛里面的欣喜顯而易見。

陸平?jīng)]有做任何掩飾，“想起”兩個字在陸長生腦海中劃過，但如今并不是深究的時候，他打哈哈說：“我瞎猜的?！?/br>
陸平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沒有在借機(jī)讓陸長生多說什么，只見女人拿著電話快步走出廚房，她一邊把手機(jī)夾在頸窩，一邊解下圍裙，“好好好，我這就去?！?/br>
掛斷電話，女人去洗手間把手洗干凈，彎腰在門口穿鞋，她手撐著墻抬頭對著屋里面道：“貝貝，mama出去一下，等我回來你把奶喝光?。　?/br>
屋里面的孩子糯糯應(yīng)聲，女人拿著手機(jī)離開了屋子，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女孩慢悠悠的從屋子里面走出來，她看了看茶幾上面的牛奶，撅噘嘴沒喝，蹣跚著又走回了臥室。

臥室里面有個飄窗，女孩從床鋪爬到飄窗上，時間入秋有了些許時日，原本窗戶上的紗窗被拆卸下去，打開窗就可以伸出手去。

女孩年紀(jì)不大，三四歲。

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踮著腳打開了窗戶，她攀著身子就往外面探去。

陸長生一直盯著女孩的動向，在女孩打開窗戶的瞬間，他眼前多了一副不是從自己眼中看到的畫面，同時腦海中也有了個新的認(rèn)知——

這間屋子，在十二樓。

第十三章

天旋地轉(zhuǎn)。

像是玻璃驟然破碎一般，眼前光景瞬間變化，光怪陸離又扭曲，讓人看不真切。

陸長生只能聽到嘈雜的混在一起的聲音。

“呀，這是誰家孩子，真可憐?！薄皠e看了，快走快走?！薄拔?，120嗎，我這里是……”

隨著各種聲音，眼前扭曲的場景消失，陸長生和陸平依然出現(xiàn)在了一間小區(qū)里面，許多人圍在樓下，有人面無表情，有人半掩住唇眼睛里面滿是不忍心。

還有人從遠(yuǎn)處走過來，本著好奇的心思點(diǎn)起腳想要看發(fā)生了什么，卻在見到一地血跡后，蒼白著臉低頭快步離開。

一切發(fā)生的很快，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樓是高層，窗外根本沒有什么保護(hù)，貝貝年紀(jì)小，跌出窗外也根本無力迅速抓住什么支撐。

頃刻間跌在水泥地上，連哭喊都沒有了。

陸長生皺著眉頭看著地面上身材瘦弱的小女孩，劇烈的沖擊她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微微變形，這孩子才三歲，學(xué)會說話走路都沒多久，說不定剛進(jìn)入幼兒園認(rèn)識了老師同學(xué)，但是她卻再沒有明天了。

雙唇微動，陸長生想念一些超度的咒語，可是他腦袋空空，只能輕喃一句，“阿彌陀佛?！?/br>
“佛道不同宗?！甭牭疥戦L生的話，陸平道。

“就是因?yàn)?，女兒在幼時失足死亡，她才移情到季夏身上嗎？”陸長生低聲猜測道。

陸平的想法比陸長生深了一層，“或許是她想彌補(bǔ)錯誤，季致端沒有辦法好好地照顧女兒，倒不如讓她來?！?/br>
“難怪她喊季夏叫貝貝?！标戦L生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陸平話語里的意思，把事情串聯(lián)了起來。

“因?yàn)樽约旱囊粫r疏忽導(dǎo)致女兒死亡，她心里有怨、有后悔，所以在死后才會流連人世間，后來她見到季夏，也是因?yàn)榧依锶说牟魂P(guān)心、疏忽，導(dǎo)致季夏差點(diǎn)死去，所以她把季夏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是想要——”

“贖罪?！弊詈髢蓚€字是陸長生和陸平一起說出來的。

“這太荒謬了?！标戦L生輕喃。

“怨靈流連于人世間，存留的時間越久，神志就越不清醒，她只記得自己內(nèi)心的不甘，不會在意其他?！标懫降?。

這個時候，人群外面發(fā)生聳動，一個女人撥開層層人潮，沖到了最里面，在看到女孩的尸體時，她驟然崩潰，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陸長生不常看到這樣的場景，如今甫一見到他也有些心酸。

明明之前還是好好地，只是出了一次門，孩子就死掉了，這對于一個愛孩子的mama來說，不異于是挖走了她的心臟。

耳邊是女人的哭聲，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陸長生竟然有些羨慕貝貝。

他諷刺的笑了笑，指甲用力的掐了掐手心，才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來，繼續(xù)分析。

“我看怨靈的樣子和現(xiàn)在沒差太多，也就是說女兒死了之后，她就也死了嗎？”手依然緊捏著，陸長生的表情和語氣卻格外的冷靜自然，他表現(xiàn)出來和內(nèi)里的他完全不一樣。

時時關(guān)注著陸長生的每一寸變化，哪怕他偽裝的再好，哪怕他展現(xiàn)的再不在乎，陸平也一瞬間就感受到了身邊人的脆弱。

離陸長生又近了些，陸平不由分說的拿起他捏成拳的手，輕柔又耐心的讓陸長生松開手指。

他的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狀的痕跡，指尖觸碰那些痕跡，想要把它們撫平。

陸長生的手掌微顫，手指略微蜷縮起來，身體的溫度也倏地升高，手略微動了動想要從陸平手心抽離，然而陸長生還沒有達(dá)成目的，就聽陸平輕緩的說：“那怨靈有些不太對勁?！?/br>
他們不知道女鬼叫什么名字，雖然在記憶力她是活著的，卻也只能這樣作為代稱。

聽到陸平的話，陸長生一時手不再掙扎，他抬頭看著女人，只見女人身體蜷縮起來，一顫一顫的，頭發(fā)凌亂還在哭泣，只是她的身后，從脖頸開始向外蔓延著黑氣。

這些黑氣陰冷潮濕，是不會在活人身上出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