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全看你。”

多瑪受到巨大打擊：“收起你這令人厭惡的，高高在上的，無處不在的優(yōu)越感！”

明誠趴在桌上：“你知道嗎，我問過我大哥什么是愛情?！?/br>
多瑪勉為其難聽他說話，但沒打算原諒他。

“他當(dāng)時沒回答出個所以然。后來我自己想一想，比如拉貝女士的詩，愛情大概就是犯病?！?/br>
“??？”

“要不你說是什么？”

“我只想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一起生活?！?/br>
“你想得真遠?！?/br>
明誠專心致志想大哥中午吃什么，中午就給他帶了份法棍夾雞蛋三文魚西紅柿片和生菜，其實挺后悔。放學(xué)去市場看看有沒有鴨rou凍好了。

多瑪沒事找事：“說起來奧運會你想看哪個項目？”

明誠笑道：“沒想看哪個等以后有中國人再說吧。”

多瑪蹙眉：“你不愛看體育？”

明誠冷哼：“看別人有什么意思，體育要玩就要自己親自上。”

好吧話題徹底進行不下去，多瑪很有志氣地不再沾明誠的光，站起來上廁所。

明樓收到明鏡的信件。寄到他工廠，厚厚一大封。等他下班，揣著信回家，明誠沒在。他坐在書桌前拆開信，前面長長幾頁紙是明鏡寫的，字跡纖巧秀麗，絮絮地講一些家常話，叮囑明樓明誠照顧好自己。明鏡在信中抱怨“寧案”，國府給美國道歉，天價賠償，被英美轟死的中國平民卻一點說法都沒有。

明樓默默讀著。去年三月份北伐軍占領(lǐng)南京，南京城里突然開始大規(guī)模搶劫外國僑民。英美在長江的軍艦直接開炮轟南京。結(jié)果英美態(tài)度強硬，南京賠錢，撫恤英美日僑民。被軍艦轟死的南京平民，死了也就死了。默默無聞，態(tài)度溫和。

明鏡想到哪里寫到哪里，寧案寫了兩三句話，后來說明臺。明臺最近長高了，但還是一樣調(diào)皮。她憂慮以后看不住明臺，問明樓怎么辦。明樓仔細看明鏡信后面附帶的照片，明臺穿著小西裝背著小手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靦腆地看照片外的明樓。他眼睛上的疤這兩年沒那么明顯，但照片上兩只眼睛還是不大對稱。他也寫了信，幼稚圓潤的字體很工整，囑咐老大老二吃好睡好他很想他們。

明樓心酸，長長一嘆。

明誠放學(xué)先去市場買菜，抱著大紙包到白萊果廣場赴約。馬蒂諾夫人早就等著。春日漸暖，她也換了衣服。小老太太緊跟流行，現(xiàn)下女子時興“小男孩式”打扮，頭發(fā)一律剪得緊貼頭皮，戴鐘型帽子，穿線條簡潔的裙子，利落大方，還有點攻擊性。不過老太太堅持不剪頭發(fā)。她戴著珍珠項鏈，手里拄著精致的手杖，優(yōu)雅愜意。明誠倒是狼狽多了，抱著一堆東西，身上還沾著菜葉子。

明誠跟馬蒂諾夫人聊最近對波蘭的研究。他發(fā)現(xiàn)如果對歐洲進行橫向?qū)Ρ?，在波蘭跌落深淵的那段時間，正在上升的國家，英國法國德國俄國，幾乎全都是馬基雅維利式集權(quán)。高度的集權(quán)，高度的中央控制，資本最高限度地被積累，發(fā)展。

“我看到黎塞留很親切。”明誠抱著一大包土豆芹菜鴨rou凍聊歷史和政治，“他身上有中國式權(quán)臣的影子。您知道，單單說完全不信宗教，堅持君主集權(quán)下高效的政治運行，絲毫不帶宗教情感——這太中國了?！?/br>
黎塞留是個傳奇。他是天主教樞機，基本和宗教沒有感情。是法國國王路易十三的宰相，大權(quán)在握卻深得國王信任。他擁護完全的君主集權(quán)制，君王的權(quán)力至高無上，國家的利益凌駕宗教。

“他和法蘭西大貴族斗到死。”馬蒂諾夫人道，“他毫不留情地從貴族階級手里挖權(quán)力收歸國王……其實就是你說的，‘中央’。剛好和波蘭貴族民主相反，黎塞留從不承認任何‘民主’，國王的權(quán)力就是國王的權(quán)力，國家的利益就是國家的利益?！?/br>
明誠點頭：“他的外交策略令人敬仰。一切以國家為重，不惜一切手段。他的這種精神在我的國家出現(xiàn)過，不過是千年以前了。連橫合縱，運籌帷幄。說來慚愧，千年前的事情也值得拿來說?，F(xiàn)在我們國家的對外政策，從李二先生起，就是簽條約的。”

馬蒂諾夫人很聰明地沒說話，他們兩人同時想起圓明園。

國家間只有弱rou強食，明誠一個中國人再明白不過。

略過這個話題，聊歷史安全些。明誠和馬蒂諾夫人聊黎塞留這個天主教的叛徒，權(quán)利的惡魔，他死了之后政敵們上街狂歡。

同樣是因為他，法國迎來了路易十四王朝。

“路易十四，太陽王。”馬蒂諾夫人凝視廣場中間那個騎著馬的雕像，那是法國一個輝煌的頂點。

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大革命，各種血腥和殺戮，拿破侖。法國趟著血一路前行。

“大革命的時候，富歇很喜歡觀看屠殺平民。里昂二百一十名平民站在一起，火槍隊排射連發(fā)，倒一地?！?/br>
明誠覺得歷史中沒有新鮮事，他的國家在重復(fù)法國經(jīng)過的一切，不可避免，不能阻止。

“你可能會驚奇。拿破侖稱帝是民主投票的結(jié)論?！瘪R蒂諾夫人盯著路易十四青銅色的雕像看，“你的國家會怎么樣呢？”

明誠回家做飯，明樓給他看明鏡的信和明臺的照片。明樓對明臺一直有愧，明誠知道。他拿著照片看半天：“好像長高了。”

明樓笑：“是啊?！?/br>
明誠看信，突然道：“大姐問你有沒有中意的女孩子。”

明樓用手指頂著太陽xue：“嗯，她每次都問。”

明誠用圓眼睛看他：“那你有嗎？”

“……嗯？”明樓一愣，有點應(yīng)付不了。

明誠認真：“有沒有？”

“沒有。暫時沒有?！?/br>
明誠有點不愉快，默默切菜。明樓把信和照片收起，聽見明誠嘟囔，不在意道：“你哥我是鎮(zhèn)江，忘了么?！?/br>
那我還是保寧呢。明誠氣呼呼地切鴨rou凍，把砧板剁得咚咚響。明誠的老師跟明樓談過，這么大的男孩子最難搞，相處起來必須心平氣和。明樓忍不住：“當(dāng)心手?！?/br>
明誠哦一聲。

明樓找不到話說，只好先回書房。明誠進門脫了外衣就做飯，還穿著西褲馬甲，圍裙勒著胸前的懷表很難受——這還是為了配那件斗篷式大衣特地戴上的，前年大姐送的新年禮物。明誠放下菜刀，擦擦手，把懷表從左胸馬甲兜里掏出來，解下扣眼的懷表鏈，撳開懷表蓋，表蓋背面是明樓的照片。

明誠偷偷剪的，橢圓形特別不好剪。明誠對著照片上的明樓做個鬼臉，將懷表塞進褲兜。他一邊做飯一邊不由自主配著蘇州小調(diào)亂哼哼：“我生，我死，我自（敏感）焚，我自溺，我犯病……”

第25章

明樓……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