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邁克爾摸摸脖子，待會兒他得保護(hù)好這個地方，這里有個叫大動脈的東西，假如不小心蹭到，那等不及鄰居報警，他可就要下地獄啦。

不過，邁克爾沒等來槍子兒或切rou刀，他等來了一份晚餐。昆尼西把一只白瓷盤放到桌上，然后是一個杯子，冒出咖啡的香氣。他又端出來一份，坐到桌子另一端，忽然站起來走回廚房，拿出來一幅刀叉。

“……我的？”邁克爾不確定地問，因為那盤子并沒放到他面前。

“吃?！崩ツ嵛髡f，低頭抓起餐刀，開始切一根香腸。

真好，邁克爾想起那個老笑話：美國佬給你一根煙，抽完了就送你上路。人道主義！他還看過不少獵奇，每篇都信誓旦旦地表示所講述的乃真人真事。其中有幾篇栩栩如生地描寫了死刑犯的最后一頓飯——執(zhí)行死刑前，死囚可以選擇監(jiān)獄所能搞到的任何美食。邁克爾研究了一下盤子里的食物：兩片面包、一小塊干酪和幾片白香腸。香腸是冷的，沒有烤過。奧利弗說，德國香腸烤過了才能吃?？蛇~克爾有啥資格要求烤香腸呢？畢竟對死人來說，香腸烤不烤，壓根無所謂。

昆尼西那份應(yīng)該和邁克的差不多。他抓著餐刀，把干酪抹到面包片上。那雙漂亮的、白皙的大學(xué)生的手在發(fā)抖，他切了下干酪，只切下一丁點碎屑。然后他端起咖啡，沒喝，又放了回去?！暗人酝炅耍驮摎⑽伊??！边~克爾琢磨，“他會把你剁成rou醬做成香腸，邁克，烤著吃，煮著吃，變著花樣吃——”

“你怎么不吃？”昆尼西突然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他的英語帶著些許德國口音，“現(xiàn)在就只有這種東西。”

“我不是……”邁克用德語解釋，“我不是挑食，只是，”他舉起雙手，“你沒給我叉子?！?/br>
昆尼西站了起來，哐地一下拽開椅子。他走進(jìn)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拿著一把餐刀。餐刀的鋸齒邊緣在燈光下閃著慘白的亮光，邁克爾摸了摸脖子，微笑道，“非?！?/br>
“你來干什么？”昆尼西問，站在離邁克一米遠(yuǎn)的地方，“你在我家門口做什么，費恩斯中士？”

“我早就退伍了。”邁克爾悄悄伸開腿，他穿著一雙拖鞋，昆尼西給他的，“我現(xiàn)在……在德國找了份工作?！?/br>
“哦，”昆尼西冷笑，“在德國找了份工作?！彼麚P起臉看了看那架蒙著厚布的鋼琴，“你挺開心的，是吧？”

“我不知道?，斎ナ懒恕！蹦鞘ㄟ€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中央，“很抱歉，要是我——”

“很抱歉？”昆尼西往前邁了一步，“你很抱歉？抱歉什么？”

“我很抱歉……”邁克爾稍微彎下腰，從姿勢來看，昆尼西要準(zhǔn)備襲擊他了，“我很抱歉之前對你做的那件事，對不起。”

出乎意料，昆尼西舉著餐刀，停了幾秒鐘才撲了上來。他那副樣子像不要命的狼，餐刀只沖邁克爾的咽喉。他幾乎整個人壓在邁克爾身上，但這完全暴露了他的弱點——昆尼西在進(jìn)入國防軍之前絕對沒受過多少訓(xùn)練，邁克爾想，輕而易舉地躲開了第一波攻擊。他算不得戰(zhàn)場上的老鳥，不過對付這種毫無經(jīng)驗的新兵綽綽有余。他靈活地翻身，把昆尼西按到身下，然后抓住對方的手腕，往地板上連磕兩下，那把餐刀就飛了出去，落到沙發(fā)旁的地毯上。

“冷靜，”邁克爾騎到昆尼西腰間，按著他兩只手，“你這樣亂用刀子，會傷到自己——”

他后悔沒帶點繩子，眼下能用的就只剩腰帶了。但邁克爾很快就忘記了后悔，因為他離昆尼西太近了，近到能數(shù)清他眨動的睫毛，嗅到他身上香皂的氣味……

cao，邁克爾在心里罵了一句。

再沒比這更尷尬的了，他沉寂了幾年的兄弟突然在這時重?fù)Q生機，興致勃勃地頂著褲襠。而昆尼西絕對察覺到了，由于激動而泛紅的臉頰猛地褪去血色。

第22章-邁克爾在新兵訓(xùn)練營時，教官曾問

邁克爾在新兵訓(xùn)練營時，教官曾問他，什么樣的敵人最難對付。

答案挺出乎邁克爾意料，他以為最難對付的敵人是機關(guān)槍——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塞洛蒙教官的意思，他媽的，瘋子最難對付。

臉上捱了兩拳，顴骨火辣辣地疼。等邁克爾搖晃著站起來，昆尼西已經(jīng)找到了貨真價實的兇器——一把足有十英寸長的主廚刀。

“cao！”邁克爾慶幸自己念大學(xué)的這四年沒有疏于鍛煉，轉(zhuǎn)身躲過一擊，順手抄起椅子擋在身前。刀這玩意兒捅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心肝脾還有大血管，還有他神采奕奕的下半身。昆尼西的進(jìn)攻毫無章法，左一刀，右一刀，有一下劈在桌上，哐地留下一道劃痕。

“冷靜點兒！”邁克爾舉著椅子，“我他媽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昆尼西當(dāng)然不會因為這句話就扔下屠刀，他亂七八糟地?fù)]舞手臂，推開桌子，試圖追上邁克爾。邁克爾買的一瓶紅酒掉到地上，發(fā)出一聲巨響。他愣住了，就在這短短兩秒功夫，邁克爾瞅準(zhǔn)機會，一腳揣在昆尼西胸口，把他掀翻在地；而后他扭住昆尼西的兩只手，把他臉朝下重新按回地板上。

“條件反射，抱歉?！边~克爾說，奪走那把要命的刀子，扔到樓梯下面，“你不會用這玩意兒，別傷到自己。”他抽出腰帶，將昆尼西雙手反綁。就在這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因為搏斗，昆尼西的灰色毛衣翻起了一角，露出白色襯衫和褲腰。上帝保佑，他居然還穿著那種直筒高腰吊帶褲！這種十九世紀(jì)的玩意兒，麻煩得要命，邁克爾還以為戰(zhàn)后早就被扔進(jìn)垃圾堆了呢。

吊帶褲唯一的好處在于，邁克爾終于找到了足夠的繩子。他不顧昆尼西的掙扎，把吊褲帶抽下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困住了那兩條不老實的腿。世界暫時恢復(fù)了和平，邁克爾摸了摸口袋，糟糕，他忘記帶煙了。

“我戒煙了，偶爾還是想抽一根?！彼緡伒溃澳憷潇o一下，戰(zhàn)爭結(jié)束了——”

“cao你的！”昆尼西罵道，“cao你的，費恩斯！”

這可真夠滑稽的。邁克爾講著磕磕絆絆的德語，努力發(fā)準(zhǔn)小舌音；昆尼西卻用偏偏英語罵他。沒有煙，邁克爾摸了下嘴角，又摸摸胸口。兵籍牌晃來晃去，“我知道，你打算干掉我?！?/br>
這時，門被敲響了，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卡爾，你還好嗎？”

真棒，這下惹來了鄰居。等下再叫來警察，嗯，謀殺還是互毆，邁克爾琢磨，他這個周末怕不是要在警局度過了。

“我沒事?！背龊跻饬?，昆尼西居然撒了個謊，“我不小心打翻了鍋。”

“真的沒事嗎？”那位鄰居聽起來很是擔(dān)心，“需不需要我老婆來幫你？”

“已經(jīng)弄好了，謝謝，穆勒先生。”

看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