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抓過昆尼西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昆尼西立刻說，“一芬尼——那我現(xiàn)在只能付給你三馬克十一芬尼了。”

“好吧?！边~克爾聳聳肩，“隨你高興。”

其實邁克爾很討厭朋友間斤斤計較，就連他結(jié)婚之后，和瑪麗也沒算過賬。錢交給瑪麗，她愛怎么花就怎么花。邁克爾就留幾塊錢，偶爾買瓶酒，買包煙，他管這叫“必要的應(yīng)酬支出”。

邁克爾用三馬克十一芬尼買了食物，塞進冰箱。晚餐時他請昆尼西幫他把香腸切成漂亮的三角塊兒，付了十芬尼。他喜歡看昆尼西切香腸，同樣，他也喜歡看昆尼西站在廚房里煮湯、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算賬、寫字、熨衣服……“下禮拜放假，”邁克爾喝著咖啡，他的那杯，“要出去玩嗎？”

“可以。你想去哪玩？”

“這附近有啥好玩的地方嗎？”

復(fù)活節(jié)是個大日子，從耶穌受難日起，一口氣能放四天假。邁克爾開車，帶上昆尼西、夏莉和弗蘭茨，四個人去黑林山旁的小鎮(zhèn)游玩。陽光明媚，白云悠然飄動，在山間投下片片陰影，風(fēng)光美不勝收?！安贿^聽說山那邊砍了很多樹，”夏莉說，“沒辦法，到處缺燃料……”

“重新種上就好啦?！边~克爾十分樂觀，“不過我沒怎么種過樹，我們那太干了，都是草，風(fēng)一吹，滿身滿臉都是沙子?！?/br>
“是沙漠嗎？”

“不，算不上，有很多草灘，但風(fēng)景差勁透了，沒有可看的景色……”

昆尼西坐在副駕駛，安靜地聽著邁克爾和夏莉交談。弗蘭茨有時會插幾句話，他好像對美國很感興趣。

途中休息，邁克爾買了四瓶汽水。就剩下一瓶蘋果味的，他把這瓶放到昆尼西面前。夏莉笑起來，“你連哥哥喜歡喝蘋果汽水的秘密都知道！”

“我是房客嘛，”邁克爾說，“所以要仔細觀察，討房東歡心。”

“去你的，”昆尼西輕聲說，“不要油嘴滑舌?！?/br>
這趟旅行很愉快。他們爬了山，在旅館住了一夜，還在山間的河流邊釣魚。邁克爾撿了根木棍，讓昆尼西抓住一頭，“我會爬山，”昆尼西說，“不用你牽著我。”

“這里有很多碎石頭，”邁克爾興致勃勃，“來吧，來吧，我們快點兒，別讓那兩個小家伙追上了！”

弗蘭茨覺得木棍是個好主意，也撿了一根，牽著夏莉上山。后來他們?nèi)テ渌胤娇达L(fēng)景，等兩人一消失，邁克爾立刻摟住昆尼西的腰，往他臉上親了幾口。

“費恩斯！”昆尼西推開他，“會被夏莉看到的！”

“不會的，他們?nèi)ド狡履沁吜恕：竺嬗袠?，沒人能看見?！边~克爾笑嘻嘻地攬著昆尼西的肩膀，吻他的脖子。結(jié)果最后一條魚也沒能釣上來。

“卡爾，你被蟲子咬了?！毕律綍r，夏莉突然說，“草里有很多飛蟲。”

“是啊，所以卡爾逼著我穿長筒襪子?！边~克爾說，“還得把褲腳塞進襪筒里——看看，就是這樣——”

“你可以不這樣穿，反正不是我進醫(yī)院。”昆尼西說，用手擦擦脖子。邁克爾從口袋里掏出盒藥膏，裝模作樣地往那塊紅斑上擦了厚厚一層。

悠然的日子！多年后回憶起來也如永不褪色的相片，在時光長河中鮮明昭彰。那段時間，邁克爾無憂無慮，感到無與倫比的愉快和輕松。偶然在深夜時分，腦中會閃過一絲不安：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離不開昆尼西，時時刻刻想見到他，想跟他在一起。至于這種想法正確與否，邁克爾尚未找到答案。他也不想獲得解釋，畢竟昆尼西就安穩(wěn)地睡在身側(cè)，他已完全滿足，再無動力去追尋什么。

第47章-德國的夏天比想象中要炎熱。邁克

德國的夏天比想象中要炎熱。邁克爾灑下的花種長出了一些幼苗，經(jīng)過不懈地澆水和培育，開出幾朵紅色的小花。邁克爾讓昆尼西站在花叢邊拍照，之后壁爐上就多了一個新相框。

“你應(yīng)該多笑笑?！边~克爾望著照片惋惜，“你干嘛老繃著臉？”

“德國人就這樣。”昆尼西如此回答，“還有，把衣服穿起來，不許光著上半身在我的房子里走來走去。”

“你這是嫉妒我有肌rou。”

“去你的！”

盛夏將盡的一個禮拜日，邁克爾在禮拜后，照例去天主教堂接昆尼西吃飯。他計劃好了，下午哪里都不去，就在房子里休息。昆尼西連續(xù)加班，很是辛苦。昆尼西睡覺時，他就做飯，煮點rou湯什么的東西。邁克爾迷上了烹飪，買了兩三個尺寸不同的新鍋子。

昆尼西穿著淺色襯衣，鬢角剛剛剃過，周身散發(fā)著一種好聞的味道。邁克爾見了他就忍不住想笑。正要發(fā)動車子，夏莉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嗨，邁克，你好——”

“你好，夏莉，”邁克爾從兜里掏出幾顆糖，“要吃糖嗎？”

“不了，謝謝?！毕睦蚧仡^張望，邁克爾看到一位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士站在一棵樹下，“你要過來玩嗎？”

“不，”夏莉又回頭看看，“嗯，是這樣，”她搓著兩只手，“那個，邁克，我想問……你現(xiàn)在沒女朋友吧？”

“沒有，”邁克爾的心臟猛跳一下，“沒有，我沒有女朋友?！?/br>
“哦……那就好?！毕睦蚺呐男乜?，“舒爾茨女士——你見過她，她也是合唱團的成員。是這樣，邁克，舒爾茨女士托我問問你，如果你沒有女朋友，又打算再婚的話，她很樂意……這要怎么說？”女孩飛快地嘟囔，“反正，她愿意做你的女朋友?！?/br>
邁克爾望向樹下的女士，褐色頭發(fā)，梳理得整齊光滑。他收回目光，下意識看看昆尼西，“我……我現(xiàn)在是沒女朋友，”邁克爾咽了口吐沫，嘴里發(fā)干，“但是，很抱歉，我，我不是討厭舒爾茨女士，請相信我，只是，我……”

“你現(xiàn)在不想再婚？”夏莉體貼地眨眨眼睛，“對吧？”

“對，對?！边~克爾連連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嘴太笨啦！永遠不知道該怎么講清楚。請你轉(zhuǎn)告舒爾茨女士，她應(yīng)該找位更好的男士。我不行，我連紳士都算不上。”

“你太自謙了?！毕睦蛐π?，“我懂了，我會告訴她的。順便一說，你挺受歡迎的，邁克?！?/br>
“得了吧，我這種鄉(xiāng)下人?！边~克爾又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的昆尼西，德國人面無表情，垂著眼睛，雙手擺在膝頭，“我得回去燉rou呢……再見，小夏莉?！?/br>
夏莉飛快地跑開了，邁克爾發(fā)動車子，盯著后視鏡，“你要吃點糖嗎？”

“不要。”

“一會兒買個黑森林蛋糕吧！你最喜歡的那種——”

“不需要?！?/br>
“我請你，不用算到帳里?！?/br>
“不?！?/br>
“你生氣了？”邁克爾讓一位行人先通過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