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沒有。

用雙手緊緊捂住臉，用力閉上眼睛，那些淚水全落在手心上，他又在自己身上擦干。

他以為自己會害怕，會難過，會驚慌失措。可事實上，他只是平靜地對自己說，原來的確會有這么一天。

今天自己還撞了車，不知會不會影響到這個還未成人型的小胚胎。

他兀自想了想，不難察覺應(yīng)該自己眼睛動手術(shù)之后，謝雋廷乘人之危，種下的種子。這么算起來，也有近一個月。

半小時后，謝雋廷匆匆過來，一下車他就拿出手機撥著號碼一面快步往醫(yī)院走。

好在現(xiàn)在是晚上，醫(yī)院的人流量并不大，他雖然急，但從大門倉促進去的時候也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那里的人——是柏律。

柏律看到一雙皮鞋停在自己面前，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他還能聽到謝雋廷的喘氣聲。

謝雋廷一把抓住他的雙手，讓人站起來，然后蹙眉看著他，發(fā)現(xiàn)柏律除了額頭縫針，其他地方好好的也并沒有打石膏，傷得不重，總算稍微放下心，但語氣立刻就嚴肅起來，“在哪出的車禍？你是被撞，還是撞了人？”

柏律沉默不語，只是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

謝雋廷本想再問幾句，但柏律這一下倒讓他一時說不出話。

柏律將雙臂一再收緊，慢慢地，把臉埋在對方肩上。

那時候謝雋廷沒多想，只以為車禍嚇到了他，回抱了柏律，一只手放在他后腦勺上。

“給你動手術(shù)的醫(yī)生是誰？”

柏律沒有抬頭，也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聲道：“我想回去……”

“我需要找醫(yī)生問清你現(xiàn)在的狀況?！?/br>
“我已經(jīng)沒事了。”

柏律略微松開，近距離地看著眼前的人。

謝雋廷發(fā)現(xiàn)他眼睛有點紅，不知是嚇的還是怎么，目光也有點閃爍躲避。

柏律低聲哀求道：“帶我回家好不好……”

他緊緊抓著謝雋廷的雙手，額頭輕輕抵在對方下巴那里。

謝雋廷感覺到那雙手的冰涼和細微顫抖，他同意了。

驅(qū)車回到謝宅，他讓私人醫(yī)生過來查看柏律的情況。

只要不抽血化驗，柏律就不怕，坐在沙發(fā)上乖乖地讓醫(yī)生檢查身體。

“指骨骨折，小腿有一些軟組織被撞擊壞死，已經(jīng)動手術(shù)刨掉了，前額縫了五針，”醫(yī)生詳盡地匯報受傷狀況，并且下結(jié)論，“少爺，他需要休養(yǎng)?！?/br>
柏律終于放心了，有醫(yī)生這句話，謝雋廷就不會要求自己跟著一起坐航班，還是可以順利離開。

交警那邊謝家也弄妥了，周凌把警察帶過來，他們讓柏律填幾張罰單并且做筆錄，整個詢問過程謝雋廷一直在旁邊聽著，沒有打斷。

等人離開，謝雋廷問道：“你怎么會把車開到那里？從柏禮的住處回來，不可能到那邊去?！?/br>
柏律說：“我在一個路口轉(zhuǎn)錯了，后來繞來繞去就到了那兒?！?/br>
還好柏禮住的地方離謝宅夠遠，不然不記得路這個借口完全用不了。

“你在市區(qū)開車，車速很明顯超過了八十碼?！?/br>
柏律心中忐忑，但面上是不顯的，還是露出歉疚的表情，“我當時急著回來，看那條路沒別的車，以為是高架，就稍微加速了一下?！?/br>
以為是高架？

謝雋廷沉默下來，也不言聲，一味盯著他。

被那么盯著，他就越知道不能避開，上去抓著對方的手，怕被追問更多細節(jié)，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抱歉，這次全怪我粗心大意，我保證沒有下次?！?/br>
謝雋廷略微皺眉，還想再說什么，但點點從樓上跑了下來，“謝叔叔，我行李收拾好了，爸爸回來了嗎？”

剛問完這句話他就看到了柏律，一個驚喜，飛快地撲上去，叫了一聲爸爸。

柏律笑了笑，握起孩子的兩只小手。

“你受傷了嗎？”點點指了指柏律額上的紗布。

柏律只說：“在外面摔了一跤，磕到額頭，醫(yī)生已經(jīng)幫我包扎好了?！?/br>
點點又問：“那爸爸明天就不能上飛機了是嗎？”

孩子這句話問得好，柏律原本還怕自己主動提會引起謝雋廷的懷疑，這下可好，點點幫他說了。

柏律朝謝雋廷投去目光，低聲道，“你實在要我去，也可以的，反正我傷得也不重?！?/br>
謝雋廷沉吟片刻，“你受傷的地方每天都要換藥?！?/br>
“我在飛機上也可以自己換，不礙事?！?/br>
柏律說這句話時不免有點忐忑，害怕對方真的一口應(yīng)下。

他小心地盯著謝雋廷的側(cè)臉，一點微小的細節(jié)都不放過?？蛇@個男人還是一貫的樣子，從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想法和情緒。

令人不安的沉默。

“算了，”謝雋廷終于開口，“你在家休息吧?！?/br>
柏律如獲大赦，但面上依舊平靜，只是輕輕點頭。

點點也抱了爸爸一下，還安慰道：“我跟謝叔叔會馬上回來陪你?！?/br>
柏律彎起嘴角，那是一個很溫柔的笑容，但沒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晚上睡覺的時候，柏律躺在被子里，眼睛閉著卻并沒有睡著，因為在等著?？伤l(fā)現(xiàn)謝雋廷沒有像往常那樣來他的房間，就算不做.愛，他也會看他一眼，說句晚安什么，但今晚卻沒有。

捱了半小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法入睡，便起身出去，去了謝雋廷房間。

可里面燈開著但根本沒人，也沒有洗浴的聲響，只有一個行李箱靠窗放著。柏律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又去一樓問了值夜的女傭，她說少爺跟周凌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

柏律點點頭，只好又回去，不過他并沒回自己房間，還是去了謝雋廷那兒，走進去并且?guī)祥T。

他先是在床上坐著，靜靜地呆滯了好久。

曾經(jīng)，他被關(guān)在這樣的房間里度過了一個個無眠的長夜，那個人并不會經(jīng)常抱他，但總會有，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很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現(xiàn)今，他深呼吸一下，下意識握緊了雙拳，謝雋廷不在，他只好定睛地，用力地看這個房間，以此作為又一次的永別。

—

半小時之后，謝雋廷從外面回來，臉上卻帶著一種陰沉的冷意，周凌快步跟在他后面，追著勸道，“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說不定他不會走呢?！?/br>
謝雋廷沉下嘴角，眼里陰霾漸起，卻還按捺著，只是低沉道：“誰允許你不經(jīng)過我就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