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懸在水人上方兩米的地上說，“你看到人了嗎？”



    古春曉：“沒有，你看得到嗎？”



    “試一試吧?！倍藕抡f著舉起渾儀，放到右眼前面撥動了起來。



    古春曉看它又舊又小，一點(diǎn)靈器的樣子都沒有，咧著鳥嘴說：“大哥，你這玩意兒靠譜嗎？”



    杜含章沒說話，瞇著左眼，開始調(diào)四游儀，將它的環(huán)定在湖心上方，接著將視線從窺管里穿了出去。



    由于大小的原因，這個窺管有些細(xì)，視線剛出去的時候，只有一點(diǎn)煙頭大小的白點(diǎn)，但渾儀作為四世紀(jì)時就已經(jīng)在運(yùn)用的觀星儀，靈化后的透視力不可小覷。



    杜含章的視野很快清晰起來，他看見了湖里若有似無的黑氣，以及水面下的火，并且不止渾儀的穿透力還不止如此。



    火層下面還有東西，那是一整片的樹根盤結(jié)而成的地面，它們粗細(xì)不同，彎曲遒勁，有密集恐懼癥的人估計(jì)看一眼就會崩潰。



    然而即使崩潰了也不算完，樹根下面居然還有東西，杜含章一眼看下去，瞬間心神俱震，恍惚的渾儀都差點(diǎn)脫手。



    水火木已出其三，已經(jīng)非常接近五行了，杜含章原本猜測，下面不是金就是土。



    事實(shí)證明先出是土，但土上有個小泥臺，臺上躺著個黑衣人，他衣襟上有神鳥，臉上有面具，心口上還插著一桿長戟。



    怎么會，這樣？



    這一幕來的實(shí)在是出人意料，杜含章越看越刺眼。



    泥臺上的人雖然蒙著臉，但那身影對他來說卻熟到了骨子里，杜含章不會認(rèn)錯，那是余雪慵，他找了幾百年，也執(zhí)著了這么久的人。



    余雪慵怎么會被封在這里？心上還插著自己的兵器？如果這里就是靈王墓，他是沒能逃過賀蘭柯的報(bào)復(fù)嗎？



    杜含章越想，腦子里的漿糊就越熬越稠。



    走到這里，酉陽城的叛徒早就得到了他應(yīng)有的制裁，杜含章卻詭異的一點(diǎn)都不覺得痛快，他意識里甚至有些倉皇，感覺到了一種遲來的……失去。



    原來無關(guān)愛恨，他早就失去了那個人嗎？



    這念頭一生，嚇得杜含章突然心悸地回了個頭。



    在他看向的地方，余亦勤蹲在岸邊，正在給遲雁拔草做“凳子”和“繃帶”。



    遲雁剛剛扭了腳，杜含章走后她覺得有點(diǎn)痛，褲腳一提發(fā)現(xiàn)腳踝上已經(jīng)腫了個包。



    她雖然是個半鬼天師，但全部的異能都生在了眼睛上，不會飛也不能隱形，人身和普通人一樣脆皮，該受的傷都避不開。



    余亦勤為了方便照看她，讓她站在自己的側(cè)前面，遲雁的腳傷他也看見了，頓了一會兒拿鬼氣割了一堆草梗，凹成了一個小馬扎讓遲雁坐，又扯開一根草結(jié)的帶子，給她將鼓起來的踝關(guān)節(jié)綁了起來。



    遲雁有點(diǎn)不好意思：“我來吧，謝謝。”



    余亦勤沒推辭，立刻將草繩的端口給她了，站起來轉(zhuǎn)身繼續(xù)看湖中央。



    他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遠(yuǎn)遠(yuǎn)看見杜含章在那邊轉(zhuǎn)了下頭，但視線因?yàn)榫嚯x，并沒有交匯上。



    湖心上方，杜含章看他蹲下又站起來，雖然看不太清在干什么，但人是活動的，輪廓的邊緣也很實(shí)在，并不是什么假象。



    杜含章盯了好幾秒，凝滯的神智才開始運(yùn)轉(zhuǎn)，然后他立刻聽見了古春曉的抱怨。



    “老哥，我說你要轉(zhuǎn)頭，能不能給點(diǎn)兒提示？就你剛剛這一個急甩，差點(diǎn)親到我臉你曉得嗎？”



    這就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是她看杜含章不看了，支著鳥頭往上湊，事實(shí)上也離著三四個鳥頭才會碰到，但古春曉就是喜歡夸大，目的就是讓對方理虧，進(jìn)而退讓。



    杜含章心神恍惚得厲害，沒有察覺到她的“誣陷”，回過神后臉色難看，不過還是道了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



    他本來想說“你站到我的手上來吧”，但心里又無比在意水下那具身體，瞬間改了口：“飛到天上去，或者回岸上，我要下一趟水?！?/br>


    古春曉覺得這家伙太善變了：“你剛不是還要靜觀其變的嗎？怎么又要下水了？你是不是從這玩意兒里面看到什么了？”



    杜含章不想跟她描述樹根下面的場景，也沒工夫多說，他從指縫里捏出一塊新的木簡，放在渾儀下面托著，接著將古春曉往上面渾儀的一只蟠龍身上一放，從底下推了下木簡，讓它帶著渾儀和禿鷲一起往上飛去。



    “你自己看吧，轉(zhuǎn)最里面那圈圓環(huán)，從中間那根管子里往外看?！倍藕路笱艿亟淮?，自己往湖面上落了下去。



    古春曉無處下腳，只能金雞獨(dú)立地站在銅龍的頭頂上，有點(diǎn)抓狂：“喂？你就這么下去了，行不行啊？還有你這個東西怎么轉(zhuǎn)吶，順時針還是逆時針？”



    杜含章沒說話，腳底已經(jīng)碰到了一個爬出來的水人的頭頂，一瞬間涼氣和尖叫聲同時進(jìn)入了他的識海。



    ——



    余亦勤不知道那邊怎么了，就見杜含章突然掉下去，一腳踩碎了一個水形人。



    這人的結(jié)界還是牢靠的，余亦勤倒是不太擔(dān)心他的安危，他只是不清楚杜含章到底用渾儀看到了什么，以至于突然就改了主意。



    不過雖說是不擔(dān)心，余亦勤想了想，還是對遲雁說：“這里離水太近了，一會兒怕有什么變化，我們到妖聯(lián)所的人那邊去?！?/br>


    剩下的盤算余亦勤悶在了心里，沒有告訴她：過去了可以讓吳揚(yáng)幫忙看著她，這樣萬一湖面上情況緊急，他還可以抽出身去幫個忙。



    遲雁知道自己自保能力差，從不給組織添亂，十分聽指揮：“好?！?/br>


    余亦勤抄起她的小草馬扎，攙著她閃到了楊午這邊。



    這邊的小妖怪們見不得風(fēng)吹草動，已經(jīng)議論成了一團(tuán)。



    “喔??！這是一個什么cao作？”



    “他是被水拉下去了嗎？”



    “不是吧？沒看見有水沾他啊?！?/br>


    “臥槽不要啊勇士！會血爆的！”



    吳揚(yáng)正在激情討論，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余亦勤三言兩語完成了委托，之后目光就一直鎖在湖上，他說不上來，自從杜含章落下去，他心里就開始有點(diǎn)不安。



    這時在湖心上，第一個水人破碎之后，水流砸落回了湖里，水波所到之處，像是一腳被杜含章踩出了什么污染似的，竟然將周遭的水人全都融了。



    那一片的人形接連坍縮，很快在湖心上坍出了一片洼地，滿含白沫的水在這個范圍內(nèi)瘋狂流瀉，亂而有序地流出了一個外方內(nèi)圓的八卦的圖案。



    杜含章徑直落上去，腳下明明是水，質(zhì)感也起伏柔軟，但他就是沒沉下去，水下傳來了一股阻攔的勁力，隱隱帶著寒氣。



    杜含章一心往下，心里沉悶又急躁，下手就不太含蓄，他扔出一塊木簡，木簡瞬間變成了一塊不斷膨脹的石鼓，然后他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