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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而悲憾。“……杜小姐?”身后傳來一聲輕喚。她回身一看,“柳老板,好巧?!?/br>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柳陌紅面前墓碑上的名字,“柳老板也來上墳?”“是?!绷凹t微笑著:“是來給先母上墳,杜小姐也是嗎?”杜扇錦頷首,“陪我爹來看看我娘。”“杜老爺這份深情,令人又佩服又驚訝?!?/br>杜扇錦跟他并排走著,聞言輕輕一笑:“家父看起來的確不像是柔情之人……大概是因為我娘走得太早了。”“節(jié)哀?!绷凹t垂眸柔聲道。“多謝?!倍派儒\展顏一笑:“怎么凌將軍沒有陪你一起來?”柳陌紅面上一紅:“他有別的事要忙的……”杜扇錦不禁看著他笑道:“柳老板,又沒有人說過你臉紅的時候,讓人特別的想要欺負(fù)你?”“……啊?”柳陌紅一愣,凌霄城倒的確是說過類似的話,隨即臉上便又更燙了幾分:“我……”“抱歉,開個玩笑?!倍派儒\忍俊不禁道:“你真可愛?!?/br>“……多、多謝……”柳陌紅已經(jīng)窘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一開始還以為你會像別的那種油滑的戲子一般無趣?!倍派儒\“撲哧”一聲笑得眉眼彎彎:“現(xiàn)在看來……你真像我弟弟。”“你……你有弟弟?”柳陌紅總算找回一絲鎮(zhèn)定:“可是都說杜老爺只有一個女兒。”“哦,是堂弟,是我母親的姐妹的孩子?!边B杜扇錦也忍不住逗他:“和你一樣在生人面前不怎么會說話,臉皮薄,愛臉紅,可愛得緊……今年該有……該有八歲了吧。”“杜小姐……”柳陌紅無奈,只好轉(zhuǎn)移話題:“令弟也在上海么?怎么從來沒見過他?”“不,他在蘇州,跟著一個戲園的老板學(xué)戲,我一年去看他兩三次?!?/br>杜扇錦淡淡道。“戲、戲園?!”柳陌紅驚訝地望著她。“你們都不知道么……我母親,是個舞女。”杜扇錦平靜而自然地笑一笑。“這……這怎么可能?!”柳陌紅驚得瞪大了眼,他一直以為杜扇錦這樣的女子,必定是名門望族里出來的大家閨秀,怎么會是……“很驚訝么?”杜扇錦笑著看他:“我母親,的的確確是當(dāng)年姑蘇城內(nèi)名噪一時的舞女。她和我爹在一起的時候,我爹的事業(yè)才剛剛起步,所以她生下我沒多久,便被仇家槍殺了,也因此我爹才會把我送去國外。”“對不起……”柳陌紅聽著她語氣中的哀慟,連忙道歉道:“我不知道……”“沒什么,你不用自責(zé)。”杜扇錦很快又回復(fù)了平靜的溫和笑靨:“我只是想告訴你,出身與地位并不能決定什么,既然你們還有這么多時光與機(jī)會,為什么要白白浪費(fèi)?”“只要不是生離死別,就沒什么可怕的……”她微笑道:“像凌將軍這樣的人,要愛上別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所以……不要讓他失望。”“……謝謝?!绷凹t認(rèn)真地輕聲道:“謝謝你?!?/br>等柳陌紅的車走遠(yuǎn)了,杜扇錦站在公墓門口,聽見杜鳴鳳問:“怎么和他說了這么久?”“您看見了?”杜扇錦回身攙住他:“我像是明白為什么凌將軍那么喜歡他了?!?/br>“嗯?為什么?”“從他身上……還能夠看到美好,溫暖,與希望?!倍派儒\笑笑:“連劉徹那樣的孤絕天子也會敗在衛(wèi)子夫這樣如水照花的女人身上,凌將軍這樣的男人,最是見不得那種純粹干凈的天真,見了,就想保護(hù)圈養(yǎng)起來恣意憐愛寵溺?!?/br>杜鳴鳳拍拍她的手臂:“你不喜歡凌將軍?”“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純粹的歆敬而已?!彼鰦梢话愕厝ψ《砒Q鳳的胳膊,“爹,您可千萬別再說什么要把我嫁進(jìn)凌家的話了?!?/br>“好了好了,爹老了,不會再在這種事上堅持了?!?/br>曾叱咤風(fēng)云的男子此時卻笑得如同一個慈愛的父親面對著心疼的小女兒:“只要他凌霄城不再觸我的地盤,便井水不相犯。“不過……這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br>公墓腳下是整座上海城,凡塵煙火碌碌地在白駒縫隙中焚燃出片刻繁華的安寧。“日本人就快要有動作了……”杜鳴鳳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仗,什么時候能打得起來。凌雙年兩年前便交兵卸任,如今這重重兵權(quán)與責(zé)任,就全都壓在他凌霄城一個人身上了?!?/br>他俯瞰著這座全國最盛榮的城市,短暫的平靜與和睦,在冬日軟弱無力的蒼白日光里沉沉昏睡著。<紅箋向壁字模糊>一年之末,情人的折子也多了起來,雪花似的一片片飛進(jìn)玉梨園的大門,一日勝過一日的熱鬧。“一大半都是請你去過堂的,”洪蓮手里拿著一大摞請?zhí)?,身邊的檀木矮桌上還放著一摞:“今年請你的得全部推掉了?!?/br>柳陌紅一頁頁翻著:“今年過年早,好些人家現(xiàn)在都開始訂場子了……我記得往年都要十二月中旬才開始訂的?!?/br>“是呀,不過今年倒是你頭一次不在玉梨園里過年?!焙樯徯Φ剑骸笆炅耍^得真快。”他看著柳陌紅風(fēng)華無雙的華麗眉眼:“就好像昨天還是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你還是個小娃娃,連桌子邊兒也挨不到。一轉(zhuǎn)眼,就成了如今的大人物了?!?/br>“什么大人物……”柳陌紅不好意思地笑笑:“還不是您教出來的。”他還記得那年元日的雪夜,鐘聲遙遠(yuǎn)的響起來,煙花爆竹盛開在濃墨似的灰黑夜幕里,撕裂出一道喧囂的口子。那縮在墻角里窺探著塵世一隅的小小孩童,也遠(yuǎn)去成記憶中封存的一場舊景。“那個時候,班主你偶爾還會上妝披甲,在臺上手把手地教弟子們怎么唱。”他忍不住笑起來:“只不過你唱的是武生,我工的卻是青衣花旦,挽花踩步只好一點(diǎn)一點(diǎn)自己慢慢學(xué)著來?!?/br>洪蓮也跟著他笑:“所以說你有天分么,自己學(xué)也能學(xué)得有模有樣的?!?/br>火爐中的炭燒紅了,散發(fā)著汩汩的白色熱氣。“對了,陌紅,你這次去蘇州,若是有空,替我去上座墳。”洪蓮淡淡開口道:“就在蘇州,長亭墓園里。”“上墳?”柳陌紅一怔,“什么墳?”“我?guī)煹艿摹?/br>洪蓮輕輕抒了口氣,微合上雙眼:“叫梨清?!?/br>“怎么從來沒聽說過?”綺羅在一旁插嘴道。“多年前的事了,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去蘇州,如今你有機(jī)會,替我去見一見故人?!?/br>洪蓮似乎并不想深談這個話題,將挑出來的折子推到綺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