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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會不由自主地頭痛起來。凌霄城并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起身,跪在內(nèi)廳中央,身姿仍挺拔得像是能用肩頭抗住一世風(fēng)霜。楊海不敢去勸,也不敢擅自離開,默默地站在門口站著,眼見那漫天漫夜的風(fēng)雪一點一點渲染了整個蒼穹。凌雙年越走越快,回到房內(nèi)的時候卻依然是習(xí)慣性的放輕了腳步?!紫嬉回灉\眠,他怕吵著了她。推門進(jìn)去,白湘和凌慕顏坐在矮榻上,還點著燈,像是在等他回來。“霄城跟你說什么了?”白湘走上去替他按著額角:“你一生氣就會頭疼,他說什么讓你生氣的了?”凌雙年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居然跪下來求我……為了一個戲子,他居然跪下來求我!”室內(nèi)的空氣也似是染上了門外的凜冽,凌慕顏有些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凝滯冰冷,急匆匆地說了句“我出去看看”便跑出了門去。“好了好了,別氣了,你看你,把孩子都嚇走了?!卑紫嫒崧晞竦溃骸跋龀嵌歼@樣求你了,你還不肯松口嗎?”凌雙年憤憤地哼了一聲,把頭扭向另一邊。“你呀,真是……”白湘無奈地?fù)u頭:“和霄城一個脾氣,死犟到底?!?/br>凌雙年氣得不肯再說話,任由白湘默默地幫他揉著額角,屋外的夜雪簌簌地吹拂著,像是一張讓人無處可藏的細(xì)密的網(wǎng)。過了大致有一刻鐘,他還是忍不住側(cè)了側(cè)身子,狀似不經(jīng)意的看向門外。“想去看就去呀。”白湘道:“這么冷的天,要是把他凍壞了我可跟你急。”“哼。”凌雙年仍只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你就犟吧?!卑紫婺盟麤]辦法,“一大把年紀(jì)了還跟兩個小輩過不去。”“我本來沒想跟他們過不去……”凌雙年緊緊皺著眉頭:“可是現(xiàn)在看來……霄城太喜歡那個孩子了?!?/br>“這不好嗎?”“不好,當(dāng)然不好?!绷桦p年嘆氣:“我不希望他有這個弱點?!?/br>“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白湘也嘆氣:“沒有弱點的人,那是不存在的,而且,弱點——有時候也正是支撐著他前進(jìn)的力量?!?/br>“你這次就松一松口吧……”白湘拍著他的肩頭:“兒孫自有兒孫福,聽見沒有?”大抵又過了一刻鐘,凌雙年終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走吧,去內(nèi)廳看看?!?/br>三更雪急,深夜的風(fēng),除了寒冷,還帶著一股落寞的蕭瑟。凌慕顏和凌墨白都站在內(nèi)廳里,凌霄城仍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不曾移動分毫。到底是當(dāng)娘的心軟,看見凌霄城在冷硬的地上跪著,白湘忍不住上前道:“霄城,有話好好跟你爸說,你先起來吧?!?/br>“你別管?!绷桦p年上前一步拉開她,又轉(zhuǎn)頭對凌霄城道:“你是鐵了心要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凌霄城淡淡點頭。“好?!绷桦p年冷冷一哼:“要是你能挨過家法,我就答應(yīng)你?!?/br>“爸!”“老爺!”此言一出,便驚四座。凌雙年本不是迂腐效古的人,凌家本是關(guān)外大家,商賈巨戶,他就是看不慣家里那一套虛偽顏色,才孤身帶著一隊兄弟南下跑到華北一帶從軍行駛。后來娶了白湘,家中西化之風(fēng)更甚,家譜家法一類的老舊物事,早已經(jīng)不提多年。但是,不提,并不等于不存在。凌家想來奉行嚴(yán)刑酷罰,而所謂的家法其實也就只有一種——鞭笞。鞭笞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鞭打,用的是監(jiān)牢里對犯人施刑的足足有一腕粗的牛筋油繩,擰成一股結(jié)實的長鞭,還要在鹽水里漬上一圈,連尋常男子也需得要使出十足的力氣才能夠甩起來,曾有身體虛弱的犯人受了十鞭之后活活傷入肺腑吐血而死的先例。“沒聽懂嗎?”凌雙年冷笑:“還是說你怕了?”“楊海,”凌霄城淡淡道:“去拿鞭子來?!?/br>“這……將軍……”楊海驚住:“將軍三思……”“快去?!?/br>凌霄城抬頭看他一眼,目光如炬,犀利得像是刀刃上的寒芒。“爸……”凌慕顏急了:“這……這還犯不上用家法吧……”“怎么犯不上?!”凌雙年恨恨道:“廝混梨園,戀上男子,忤逆父命,無后無妻……就算打死他,也是綽綽有余?!?/br>他顯然是氣極了,竟然連平日里不屑一顧的孔仁孝道也一并搬了出來。“爸,算了吧。”凌墨白也開口勸道:“您就算要罰,也不必用家法吧?!?/br>“怎么,現(xiàn)在就怕了?”凌雙年轉(zhuǎn)身去問凌霄城:“現(xiàn)在放棄,還來得及。”“怎么會。”凌霄城面不改色:“要是我受住了十鞭……您可不要食言。”鞭子拿來得很快,楊海把它捧在手上,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結(jié)實的分量。“老爺……”他遞過去的時候還是有點猶豫,但凌雙年顯然不想給他猶豫的時間,一把奪了過去攥在自己手上。握住鞭子的時候,凌雙年低低地在心里嘆了口氣。——雖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確是不比當(dāng)年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境。或許是心理作用,二十年前還能舞得虎虎生風(fēng)的鞭子如今重歸手中,竟然覺得比以前重了許多。<瓊壺歌月,長歌倚樓>第一鞭下去的時候,誰都沒有出聲,只聽得見耳畔的風(fēng)呼呼地刮在心上。白湘緊緊地握住凌慕顏的手,凌墨白扶著她的肩膀,一臉的不忍。——凌雙年絲毫沒有留情。那鞭子一如當(dāng)初他對待匪徒那樣狠辣,高高地?fù)P起來,重重的落下去。只這一鞭下去,凌霄城的軍裝背后已經(jīng)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隱隱泛起一片暗紅。但他連一動也沒有動。除了輕輕皺了皺眉頭,甚至連那冷硬的神情也不曾變過,仿佛感覺不到痛。凌雙年穩(wěn)了穩(wěn)身形,又是一鞭狠狠地抽下去。白湘已經(jīng)紅了眼眶,要不是凌慕顏和凌墨白拉著她,怕是要撲上去擋在凌霄城身前。這一次直接撕裂了皮膚,血液迅速滲出來,一點一滴地在凌霄城的背部蜿蜒成詭譎奇密的鮮紅線條。楊海悄悄在背后招了招手,讓人去拿醫(yī)藥箱來。凌雙年方才壓抑住的怒氣仿佛全在這一刻噴涌而出了,接下來的三鞭是連著抽的,力道卻儼然不比之前的差,長鞭和背部劇烈撞擊產(chǎn)生“啪啪”的聲響,讓人聽了都不由得頭皮發(fā)麻。“你夠了!”白湘忍不住推開凌慕顏沖著凌雙年吼道:“他再怎么樣也是你兒子!”“就因為是我兒子,所以更不能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