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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我?guī)А?/br>綺羅逐手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那些戲服與頭面都收進(jìn)一口大箱子里面去:“我把它們都鎖在這兒,說不定運氣好,回來的時候還在這兒呢?!?/br>說著還真的上了鎖,將鑰匙遞給柳陌紅。柳陌紅結(jié)果,忽然又蹙眉道:“有什么用,鎖在箱子里沒人定期拿出來清理,就算回來的時候還在這里,肯定都被蟲蛀壞了?!?/br>他長嘆一口氣,摸摸那口箱子,像是突然又想通了:“算啦,反正我也決定不唱戲了,隨它去吧?!?/br>眾人草草的吃了午飯,廚娘早就走了,是綺羅做的飯,在這樣的時候也沒人再有心思去評論好吃不好吃。日近開春,薄薄的陽光透過午后濕潤的霧氣,雖然氣溫仍然很低,但總算讓人覺出了有幾分暖意。柳陌紅站在院子里,靜靜看著這方庭院,似是要將四周景致刻進(jìn)心底。“別看了。”有人在他身后道:“記到最后,也總會忘記的?!?/br>他回過頭一看,是蘇硯,提著一個小小的皮箱,像是要走。“師哥?!绷凹t有些驚訝:“連你也要走?”蘇硯勾起唇:“我以為你會猜到我要走的。”他淺淺一笑,“玉梨園已經(jīng)散了,再留下了……也沒什么意思了?!?/br>他褪下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紅色的瑪瑙鐲子,放到柳陌紅手上:“這個鐲子……送給你了,你看到有誰窮得沒飯吃的話,就送給他吧?!?/br>柳陌紅怔怔地拿著鐲子,那瑪瑙成色極好,暗沉沉的紅色,壓進(jìn)人眼底,帶著肅殺的朱砂色。蘇硯最后對他笑了一笑,提著箱子轉(zhuǎn)身走出門去。他走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他連一句再見也沒說。——或許他早已在心底篤定了再也不見。<小樓一夜聽春雨>蘇硯走后的第二天,下起了瀝瀝的小雨,像是籠罩在上海城上空的揮之不去的陰霾,在越來越近的隆隆炮響聲中向人們的頭頂逼迫下來。一大早,玉梨園的門便被人叩響了。在這樣的日子里,竟然還會有人來敲門,綺羅小心地開了門,涌進(jìn)來的卻是一大堆衣衫襤褸拖家?guī)Э诘碾y民。“誒誒誒,你們干什么!別進(jìn)來別進(jìn)來!”綺羅想欄卻攔不住,急得直跳腳:“你們是什么人啊,出去!”“小姑娘你行行好,給口吃的吧?!?/br>一個明顯cao著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向她作揖道:“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小孩子都快餓死了。”洪蓮走出來看著,想說什么,最后只發(fā)出了一聲嘆息,揚揚手道:“去,拿些干糧出來分給他們?!?/br>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卻沒人對他說一個謝字,而是迫不及待地?fù)淼絻?nèi)堂去搶僅剩的為數(shù)不多的干糧。這樣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在內(nèi)堂里的眾人,戲子們有些驚懼地擠到洪蓮身后去,帶著一絲畏怕地看著眼前這些難民們。他們是在害怕,自己日后也會變成其中一員。為了一口吃的,而這樣毫無自尊地乞求搶奪。柳陌紅沒有動,眼里卻有著擔(dān)憂與相同的畏懼。只他還能保持鎮(zhèn)定,面上不似旁人那樣慌亂。“班主……”綺羅眼見著干糧被一搶而空,急道:“再這么下去我們就沒吃的了……”“還擔(dān)心吃的做什么。”依舊是那個中年男子,訕笑一聲道:“日本兵都打到南京了,過了南京城就是上海,趕緊逃命吧……我們就是從東北逃過來的,你們——是沒見過日本兵吧,哈——”他發(fā)出了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奇怪音節(jié):“你們肯定沒見過——”他指指綺羅,“不然,像你這么水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綺羅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mama……”男人身后跟著的小孩子一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一手握著一個吃了一半的干饅頭,不知聽到了什么,嚎啕大哭起來要找mama。柳陌紅只覺得心下又是酸澀又是恐懼,渾身都發(fā)冷。“那……還能走得了嗎?”洪蓮低聲問道。“誰知道呢?!蹦腥伺闹⒆拥谋?,粗魯?shù)睾逯骸胺凑覀兪菦]有那個命逃出去了?!?/br>“這是在干什么呢!”門外一陣槍響蓋過了院內(nèi)的喧嘩,柳陌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手心里全是冷汗,直到那門被人從外面踢開,看清了來人之后,他在控制不住地驚喜的叫出聲來:“楊羨!”楊羨一眼便看見了他,頓時松了口氣,沖上來拉過他就要往外走:“謝天謝地您沒出事兒,聽到院子里這么吵我還以為……先不說這些了,您得馬上跟我走。”“等、等等,”柳陌紅掙脫他:“現(xiàn)在就走了?”“是去臺灣?”洪蓮也問道。“是,馬上走?!睏盍w看著他,點頭道:“柳老板、洪班主、綺羅姑娘,你們?nèi)齻€跟著我走,別去拿收拾的東西了,趕緊上船,若是再遲些,就算是凌家……也無法全然保證你們的安全了?!?/br>柳陌紅這才注意到,那門外候著的已經(jīng)不是凌家往日里普通的警衛(wèi)了,而是真正荷槍實彈的士兵們。“班主……班主帶我去吧!”原本默不作聲擠在角落里的戲子中突然沖過來一個小女孩,死死地扯住洪蓮的衣袖:“班主……求您了……”“雙兒……”洪蓮為難地看著楊羨:“楊先生,您看,她還只是個孩子……”“……行?!睏盍w一咬牙,揮了揮手:“不能再多人了,好,上車。”立刻便有士兵訓(xùn)練有素地沖上來將他們與身后的難民們隔開,護著他們坐進(jìn)車內(nèi)。柳陌紅透過車窗呆呆地看著身后越來越遠(yuǎn)的玉梨園,似乎還無法從這樣突如其來的分別中回過神來。臨行一眼,是最后無聲的緘默告別。碼頭在城南,玉梨園在城北,等坐著車穿過整個上海城,柳陌紅才慢慢地體會到迫在眉睫的戰(zhàn)爭,距離自己是何其近。臨近午時的天光強盛而明亮,縱然是在冬末春初,也鋪天蓋地地勾勒出整個上海的輪廓。而上海,只能在那些尚還壯麗高大的華美建筑上才能窺出一點昔日繁華無邊的影子;余下的,便只有路人與難民交雜著的人潮,空蕩蕩的長街樓鋪,以及依稀傳來的火藥聲和偶爾盤旋過上空的震耳欲聾的飛機轟鳴聲,滿眼的瘡痍與荒涼。因為有軍隊護著,人潮都慌不迭地避開,難民們的臉上帶著艷羨與恐懼,看著車子從自己身旁飛馳而過。碼頭并不很大,此時卻停留了各式各樣的船,顯得異常擁擠;但卻沒有一個人在喧嘩,安靜的有些詭異。老遠(yuǎn)就有軍隊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