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流弋很輕很緩地轉(zhuǎn)過身，臉色慘白。

他希望自己能一下子消失掉，最好再也不出現(xiàn)。

他就知道自己剛才是做夢，還妄想著昨天晚上自暴自棄的放縱想法是錯的，那些嫌惡和厭倦也不會實現(xiàn)。就算是昨天晚上，他都覺得不管是因為沖動還是發(fā)泄，葉阡程抱他時多少是有幾分喜歡的。

他想過的可能里，已經(jīng)為葉阡程找了無數(shù)個借口，但沒有一個接近真相，也沒有哪個比這更讓他覺得身體發(fā)冷和惡心。

流弋顫抖著縮進被子里，如同僵尸一樣躺在床上，被子一直拉到脖子里，將自己完全掩埋，閉著眼感覺心臟緊縮著疼。他強迫著自己安靜下來，只要一想到葉阡程他的腦子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的疼，所以他應(yīng)該別想別做，祈望能不痛不癢。

在他以為自己就要變成一具冰冷的死尸時他葉阡程進來了，很輕的腳步，在床邊坐下時那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又飄了過來。流弋忽然就濕了眼睛，才知道那個因為對方身上的味道就意亂情迷的自己有多可笑。

眼淚并沒有落下來，葉阡程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吻了他一下，然后出去了。

這個吻像一個補丁，難看地釘在心上，讓他覺得心酸和羞恥。

確定葉阡程出門了流弋才掀開被子下床。

中午擁擠的路上汽車鳴笛的聲四起，縮在后車座只覺得滿世界都是嘈雜的聲音，但即使是這樣的環(huán)境，還是差點睡了過去。把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才夠付出租車的錢。

流弋有種傾家蕩產(chǎn)的荒謬感，然后才恍然他和葉阡程現(xiàn)在住的是這樣遠(yuǎn)。

司機用很怪異的眼神打量他，就連在路上也不停地通過后視鏡看他，好像害怕他會死在車上一樣，目光有些點驚恐。流弋想自己的臉色是不是真的太難看了。

在床上渾渾噩噩地睡過去，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廖冬在叫他的名字，“流弋，快起來，你發(fā)燒了……”

“廖冬？”

廖冬看他已經(jīng)燒得不怎么清醒，要帶他去醫(yī)院。

流弋很厲害地掙扎，“別送我去醫(yī)院，我不去醫(yī)院，求你，別去醫(yī)院……”

流弋的身體比廖冬想象的還要差，瘦弱的少年滿頭冷汗，臉色蒼白地掙扎，根本用不上多少力。但是他也不太敢強制用力，感覺男孩的身體就像破碎零件的組合，稍微不小心就會碎成一地。他等流弋安靜下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最后還是進了醫(yī)院。

手腕上插著點滴的管子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了。

床邊的孔文正在吃一碗泡面，看見他醒過來就很咋呼的叫了句，“cao，你再不醒我都得住進來了。”含在嘴里的面差點噴在他臉上。

流弋撐起身體坐在床上，故態(tài)復(fù)萌的呆了一會兒。身上穿著那種常見的條紋狀病號服，身后感覺也也上了藥，他就知道只要進醫(yī)院就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你不是病傻了吧？還是肚子餓了？”孔文拿著塑料叉子在流弋眼前晃了晃，“我讓冬哥給你帶點吃的來，他早上剛走，把我丟這里先照顧你?！?/br>
“你知道了吧，我是同性戀?！绷鬟鋈婚_口，暗啞的嗓音聽上去有些刺耳，臉上的肌rou也還很僵。

“哦，這個??？”孔文不以為然，“你不是早就和我說過了？就是上會喝醉那次?！?/br>
“……”

孔文看他古怪的表情，疑惑道“你是怕冬哥知道?。课腋阏f，冬哥其實也和男的睡過的。前兩年有個男孩子特別喜歡冬哥，整天死纏爛打的，弄得我們其他人都有點厭惡。他人長的挺漂亮，又瘦又小，笑起來跟女人一樣媚，每次吃飯喝酒都很愛撩撥冬哥。有次在包廂里冬哥當(dāng)著我們的面就和他做了，大家喝的又很高，嗑過藥玩瘋了，等冬哥做完了，有幾個來了性致的哥們也提槍上去干了一場……”

孔文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我就是想說，我們不會因為這個瞧不起你，這世道上什么沒有啊，臟的臭的都是那些有錢人愛搗鼓的玩意兒，還要裝逼裝純！”

廖冬是傍晚才來的醫(yī)院，神色之間有些疲憊。流弋不知道廖冬做的應(yīng)該不是朝九晚五的正式工作，在公寓里也沒看到什么和工作有關(guān)的東西，很多時間莫名其妙地消失也不會解釋。

辦完離院手續(xù)，感覺已經(jīng)好多了，下床時廖冬蹲在地上幫他系了鞋帶。流弋看著廖冬的頭頂，有些尷尬的不知所措。

廖冬很自然地把他抱下床，問他，“可以自己走嗎？”

“沒事，我自己走?！?/br>
晚飯是一桌子的清淡食物，流弋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出話來。

最后反而是廖冬開了口，“那個人是誰？是強|暴嗎？”

“不是。”擠出這兩個字后流弋就徹底沉默了。不是因為難以啟齒和隱晦，只是不想和別人說起葉阡程。他習(xí)慣了把葉阡程隱藏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這樣他會覺得安全些。

結(jié)束于開始

流弋是周二才去上課的，找了一個借口跟班主任請假。

辦公室里穿著皮夾克，行事風(fēng)格怪異的中年男人和常見的那種刻板老師一點關(guān)系都搭不上，對面前的男孩除了有成績要求外也沒精力關(guān)心其他。

學(xué)生通訊錄上只有一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不來上課就是杳無蹤影，從哪里聯(lián)系都無從下手。這要多壞的人際關(guān)系才能一個朋友都沒有？班主任聽完解釋，揮揮手直接讓他出去了。他實在不喜歡看男孩乖順著表情小心說話的樣子。

流弋在教室里發(fā)了一下午的呆，最初那種震驚羞辱的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了下去。他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也不可能這么稀里糊涂地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蛟S他應(yīng)該站在葉阡程面前，大方一點地說，喂，我很喜歡你，不討厭我的話能試著在一起嗎？

樣子可能會有些難看，但是總比等來一場莫名其妙的誤會和無疾而終要好。

那個混亂的夜晚不會是開始也不該是結(jié)束。最起碼葉阡程不討厭他的身體。

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吧。流弋在心底默默地承諾。

他們本來也沒在一起過，所以分開，也不會痛不欲生。

他很早就懂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下去的。愛情，說到底被他寄托了太多了，一旦被當(dāng)做另一種出路，就會背負(fù)太多。他自作主張地加諸在別人身上，別人也有權(quán)利拒絕。

他對葉阡程程的喜歡，有多少是因為現(xiàn)實不如意的隱射呢？

他自己用幾年的時間堆砌了一個完美理想的世界，然后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放進去，好像這樣就可以屏蔽掉外界施與的殘忍，然后就不會受傷。

十三歲之前他把這種感情放在廖冬身上，渴望得到庇護。然后是葉阡程，唯一不同的就是葉阡程更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