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二 王晉的故事
一輛黑色轎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武吉知馬山下,掠過城市的點點華燈,穿梭于樹影錯落層疊之間,逐漸融入了此處的清幽夜色。車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背景音只有機(jī)械運轉(zhuǎn)發(fā)出的沉悶聲響,突然,一陣輕快的手機(jī)鈴聲沖散了靜謐的空氣。司機(jī)的目光移向后視鏡,后視鏡里倒映出一張闊額高鼻的俊朗面容,雕塑般的五官和閉合的眼眸讓他散發(fā)出陣陣疏離感,平整考究的深色西裝襯得那氣質(zhì)格外地穩(wěn)重優(yōu)雅。鈴聲繼續(xù)響著,司機(jī)輕聲說:“王董……”“誰。”王晉問道,他嗓音低沉磁性,音量介于刺耳的鈴聲和含蓄的發(fā)動機(jī)聲音之間,語調(diào)盡管隨性,卻有著不容忽視的氣場。司機(jī)低頭看了一眼正在充電的手機(jī):“是顧總。”王晉濃密的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漆黑深邃的瞳眸,略顯疲倦的神色也擋不住它們銳利的鋒芒。他拿起手機(jī),接通了電話,聲音也在那瞬間變得柔和:“喂,青裴啊?!?/br>“王哥?!彪娫捘穷^傳來顧青裴帶著笑意的聲音,“你到新加坡了?”“嗯,剛下飛機(jī),正要回家?!蓖鯐x微笑著,“你呢?也到了?”他看向窗外,飛速消失的樹木就像闊別難追的光陰,眨眼間,又是一年到頭了。“是啊,這里好熱啊?!鳖櫱嗯岬?,“是這樣,夏威夷跟國內(nèi)時差比較大,我怕玩兒過頭了,不能第一時間給你拜年,所以提前給你拜個年。新年快樂啊我們的王董,祝你今年依舊紅紅火火、再攀高峰!”王晉輕笑道:“謝謝,青裴,也祝你大吉大利,大展宏圖,順祝二老身體健康。你們注意防曬,注意安全?!?/br>“哈哈,放心放心。借王哥吉言,我今年……別動我手機(jī)!”顧青裴突然壓低聲音呵斥道,“懂不懂事?!?/br>王晉無奈地說:“原煬吧?”顧青裴尷尬地說:“他剛才陪我爸釣魚呢,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彼D了一會兒,背景音變得安靜了,他換了一口氣,“王哥,年底了,有些話雖然矯情,但還是得說,謝謝你這幾年對我的照顧,我自己創(chuàng)業(yè)這一年,你還是這么關(guān)照……”“好啦?!蓖鯐x笑道,“我們這么多年朋友、合伙人,這些客套話反反復(fù)復(fù)的,你也不嫌膩歪,還不如來點實際的,過年給小楠和安安包個大點的紅包。”顧青裴大笑:“那是必須的。哎,你見到他們了嗎?我想他們了,記得給我拍點照片和視頻?!?/br>“還沒到家,他們肯定也很想顧叔叔了?!?/br>“過完年,我抽時間去看他們?!?/br>“好啊,可別忽悠人啊?!?/br>“怎么敢忽悠我王哥?!?/br>掛了電話,王晉的眼眸變得黯淡,面上也是藏不住的失落。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他的心情,天上毫無征兆地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敲打著車頂,雨勢不小。王晉很早已經(jīng)知道,顧青裴的心里容不下別的人,這幾年他也釋懷了,可圍觀著他們的幸福,他時不時的,心里還是會被堵上一下,他王晉在情場可謂無往不利,惟獨顧青裴……正映了那句歌詞,“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sao動”。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老吳,還有多遠(yuǎn)到家?”一想到能馬上見到他的雙胞胎兒女了,他心情稍微好了點。“快了?!?/br>轎車駛進(jìn)了別墅群,幾分鐘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棟豪宅前。老吳撐著傘下了車,給王晉打開車門,王晉輕掃肩頭噴濺上的雨滴,剛站直身體,就愣住了。院子里停著一輛造型奇特的蒸汽朋克風(fēng)摩托車,兼揉著nongnong地金屬質(zhì)感和復(fù)古美學(xué),體型巨大,以陰沉的雨夜為背景,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種要沖破速度極限的狂野的爆發(fā)力,像頭猛獸。王晉不太懂摩托車,但這輛車非???。重點是,這車是誰的?這棟房子是他買給他妻子和兩個孩子的,這東西絕對不屬于這里。司機(jī)老吳也好奇地看著摩托車,他心里有些猜測,但是不敢說出來。王晉劍眉微蹙,不動聲色地往門口走去,老吳趕緊撐著傘跟了上去。走到門庭,王晉道:“老吳,你回家過年吧?!?/br>“好的王董,您有事叫我?!?/br>王晉開門進(jìn)了屋,屋里燈光大亮,他對摩托車的主人倒好奇了起來。已經(jīng)半年沒回過這里,家里的陳設(shè)沒什么變化,兒童用品隨處可見。當(dāng)初從一個奢侈品設(shè)計師手里買下這棟房子,是看中它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優(yōu)雅,可如今它已經(jīng)染上了濃厚的居家氣息,被拉進(jìn)了平庸的凡塵。電視上正放著球賽,客廳里卻沒有人。王晉環(huán)顧四周,叫道:“小楠,安安?”他現(xiàn)在反而希望他的孩子們不在家,難道他老婆帶男人回來,還要孩子們圍觀嗎。“小楠,安安?”王晉又叫了兩聲,“Denise?”叫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yīng),真的沒人在家?王晉掏出手機(jī),撥通了他妻子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頭的聲音有些匆忙,喜慶的節(jié)日音樂從電話那頭爬進(jìn)了王晉的耳朵里:“喂?”那歡天喜地的吵雜音樂讓王晉有些煩躁:“你們不在家嗎?”“我?guī)е⒆觽冊谖野謰屵@兒,你回家了?”“過年我不回家能去哪里?!?/br>“哦,你不早說?!盌enise毫無愧疚,她快速說道,“我這邊還有客人招呼,先掛了,你想看孩子,明天一早可以過來?!?/br>“我就不過去了?!蓖鯐x耐著性子說,“你們什么時候回來?”“不一定?!盌enise頓了頓,語氣放軟了,“親愛的,大年夜的,自己弄點東西吃吧?!闭f完掛斷了電話。王晉還要說什么,電話那頭已經(jīng)傳來了忙音,他皺起眉,心頭有些惱火。突然,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猛地扭過身去。一個……男人,一個只圍著浴巾的、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單手提著一箱啤酒、叼著煙,光腳站在他身后,身上帶著未干的水珠,仰著下巴看著他。王晉怔住了。那是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濕軟的黑發(fā)貼著臉頰,勾勒出一張張狂中帶點頹廢的俊美面孔,他體態(tài)高大健碩,肩膀的寬厚程度簡直不似亞洲人,胸腹肌跟磚塊一樣碼在身上,右臂上還有帶著宗教元素的紋身,浴巾包裹下的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和光裸著的腳,讓人一眼能窺見他的隨性不羈。不需要思索,王晉也能猜到,這就是院子里那輛摩托車的主人了。短暫的驚詫過后,王晉迅速恢復(fù)了冷靜,他冷冷地說:“你是誰?”那男人非常放肆地將王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既不驚訝,也毫無窘迫,他一邊嘴角輕扯,提著啤酒放到了地上,人也倒進(jìn)了沙發(fā)里,就跟這里是自己家一樣隨便。王晉從小樣樣優(yōu)越,永遠(yuǎn)是同齡人里最耀眼的那一個,在他的成長歷程中,很少會被這樣無禮的忽視,他本來心情已經(jīng)很差,現(xiàn)在還要再加個“更”字。他沉聲道:“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穿上衣服離開這里,不然我就叫警察請你出去?!边@個男人倒是符合Denise的品位,她一向愛找這些俊美年輕的小男孩兒。他不無諷刺地想,至少他和他老婆在審美方面能達(dá)成共識。那男人專心看著球賽,懶洋洋地說:“是你老婆,這棟房子的主人請我進(jìn)來的?!?/br>“這棟房子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chǎn),我有權(quán)利讓你出去。”王晉音量不大,但鏗鏘有力,當(dāng)慣了上位者的人,一身咄咄逼人的高壓氣場。“哦,也對?!蹦悄腥私z毫不為所動,他站起了身,輕佻一笑,幾步走到王晉身邊。王晉右腳后踩了一小步,拳頭緊握,做好了進(jìn)攻姿態(tài)。這個男人雖然比他高壯了一點,但打架看得又不完全是體型。那男人一手伸向了王晉,王晉揮拳朝他的臉砸去,對方一把抓住了王晉的手腕,往自己身前用力一帶,倆人的胸膛狠狠撞在一起,王晉的下巴碰上了對方的肩膀,他正被撞得有些懵,就感覺自己的手機(jī)被人搶走了。王晉一把推開那男人,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看著自己的手機(jī)出現(xiàn)在了對方手上,他露出一個痞笑:“大過年的,還下這么大的雨,讓警察叔叔休息一下吧,我又不會吃了你。”王晉整了整衣領(lǐng),沉聲道,“我再說一邊,滾出去?!?/br>“這么大的雨,你讓我滾哪兒去?”他回身撈起一瓶啤酒,湊到嘴邊,用牙咬開了蓋子,遞給王晉,“來吧,別那么小氣?!?/br>王晉沒有接。那人聳聳肩,自顧自地又坐回了沙發(fā),把王晉的手機(jī)扔在了茶幾上。王晉瞇起眼睛,他對付無賴的經(jīng)驗不多,這個剛好可以練練手,就當(dāng)假期打發(fā)時間好了。他脫下了西裝外套,修長的手指勾住領(lǐng)帶,輕輕扯開了:“小子,叫什么名字?”“顏司卓。”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屏幕。“我老婆付你多少錢?”“嗯?”他拿起啤酒湊到唇邊。“我老婆,付你,多少錢?”王晉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顏司卓聽清楚了那句話,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他扭過頭,舔了舔嘴角,眼神復(fù)雜,表情又帶幾分玩味:“她不用付我錢?!?/br>王晉雙臂環(huán)胸,皮笑rou不笑地說:“哦,那我讓你今晚陪我,要付你錢嗎?”顏司卓輕咳兩聲,放下酒瓶,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fā)上,一雙修長的腿大喇喇地搭在茶幾上,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你想怎么陪了?!?/br>“你在我的地盤,想怎么陪,我說了算,開個價吧?!?/br>顏司卓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你隨意?!?/br>王晉從公文包里拿出支票簿,隨手寫了個數(shù)字,輕飄飄地扔在了他的腿上:“夠嗎?”顏司卓看都沒看,直笑道:“夠了?!?/br>王晉坐在沙發(fā)上,奪過顏司卓手里的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了半瓶,他的身體一瞬間燥熱了起來,他把礙事的領(lǐng)帶扯下來,扔到了一邊,隨手將襯衫解開了幾??圩樱渥右餐斓搅诵”凵?。卸去了職業(yè)面具的偽裝,他的臉龐爬上了幾分疲乏和慵懶。顏司卓斜睨著王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湊了過去,輕輕在王晉臉邊吹了一口氣:“現(xiàn)在有什么吩咐嗎?”王晉轉(zhuǎn)過臉,一眨不眨地直視著那對勾人攝魄的眼睛——底氣稍不足,都沒有勇氣跟這樣好看的人對視,而王晉很有定力地淡淡一笑,“去做飯。”顏司卓挑了挑眉:“你讓我去做飯?”“對,大年夜,難道讓我只喝啤酒嗎?”顏司卓嗤笑一聲,點了點頭:“好啊,我給你做飯。”他站起身,往廚房走去。王晉開始專注于球賽。罷了,大過年的,有個賞心悅目的牛郎,可能比自己一個人強(qiáng)一點吧。突然,一只手從王晉的后頸繞了過來,直探向他的下巴。王晉眸中射出精光,閃電一般扣住了那手腕,狠狠收緊。“緊張什么?”顏司卓的聲音從王晉背后傳來,他卡住王晉的下巴,逼迫他仰起脖子來和自己對視,“我只是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你掐得我手腕很疼?!?/br>顏司卓居高臨下地看著王晉,那健碩的體格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深不見底的瞳眸仿佛擁有能把人吸進(jìn)去的力量,一滴從他頭發(fā)上滾下來的水珠,打在了王晉臉上,讓王晉瞬間回過了神,他松開顏司卓的手腕,“王晉,晉升的晉?!?/br>顏司卓也抽回了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修長的手指貼著王晉的脖子輕佻地劃過。王晉不屑地一笑,這小子的段數(shù)還差了些。他抱著啤酒,癱在沙發(fā)上,看著碩大的電視機(jī)里,上演著跟他毫無關(guān)系的比賽,眼睛明明正對著,卻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他很想他的孩子們,其實平時不怎么想,即便想起來,他手邊那么多工作要忙,也沒辦法去看他們,所以這種全國人都休息的假期,對他來說就很重要??伤膊幌肴ニ栏讣?,他和Denise的婚姻就像個玩笑,他懶得去看他岳父不滿卻又不敢得罪他的虛偽面孔。Denise在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瘋狂地迷戀過他,可他很早就清楚,自己完全不適合婚姻,他既不沉迷rou欲,也不風(fēng)流多情,他只是非常清醒而冷酷地知道,愛情和婚姻之于他,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甚至最好是無,這樣他可以盡情地享受激情,作為生活調(diào)劑,而不用受到什么約束和招致麻煩。結(jié)果Denise懷孕了,不知道是不是雌激素的原因,她可以一次流上幾個小時的眼淚,可怕極了,他當(dāng)時想,好吧,那就結(jié)婚吧,任她繼續(xù)哭下去,可能會影響他兒子的健康。事實證明他真的做了錯誤的決定,他天性涼薄,給不了Denise想要的陪伴和忠誠,也對哭鬧不止的嬰兒煩不勝煩,更懶得陷入沒有意義的爭吵,所以能躲就躲。幸好這幾年Denise開看了,安安心心花他的錢,認(rèn)認(rèn)真真帶他們的孩子,還在顧青裴的輔助下,開了貿(mào)易公司,倆人各自相安。只是不知道是他年紀(jì)漸長,還是孩子長大了,又或者是雙重原因,他的心開始變軟了,出差會想著給他們買禮物,定期會視頻通話,看著顧青裴和小楠、安安站在一起,他會忍不住幻想他們作為一家四口的畫面。情場失意,加上見不到孩子們的失望,讓這個年過得抑郁萬分。他現(xiàn)在很想找什么東西發(fā)泄一下,但又不好砸自己的家。“喂,你有什么忌口的嗎?”顏司卓從廚房探出頭來。還有這個賴著不走的小白臉,王晉惱火地想,這個年還能過得更糟糕嗎。“沒有我可隨便做了啊。”“隨你?!蓖鯐x想了想,還是得去叮囑一下,他從小挑嘴,不吃的東西還挺多的。王晉走到廚房,見顏司卓正在處理蔬菜,他嘴里叼著煙、還哼著歌,下身就圍著個浴巾,搭配著那一身腱子rou,這畫面不但沒什么居家的氣息,反而充滿了情色的味道。他靠在門框上,目光放肆地掃蕩顏司卓的每一寸肌rou,“蔥姜蒜我都不吃,辣的也不吃,羊rou不吃,蘿卜和芹菜也不吃?!?/br>“這么大人了,還挑食?”顏司卓斜了他一眼。“挑食跟年齡沒關(guān)系?!?/br>顏司卓痞痞一笑,抽出菜刀開始切菜,同時頭也不抬地說:“你這么看著我,是覺得好看嗎?”“挺好看的?!蓖鯐x的視線從顏司卓的俊臉滑到胸腹肌,一路往下,他笑得輕慢,“我花了錢,不能看嗎?”顏司卓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轉(zhuǎn)過身來,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痞笑道:“想看,就看得徹底一點?!彼庥兴傅氐皖^看了一眼自己的浴巾。王晉微微一笑:“覺悟很高啊年輕人?!?/br>“客氣了?!鳖佀咀炕瘟嘶窝?,一副邀請的姿勢,嘴角卻含著挑釁的微笑,“來呀?!?/br>王晉猶豫了一下,看著顏司卓一手?jǐn)傞_,一手卻還握著刀,他突然感覺到一種銳利的危險氣息舔過大動脈,他聳了聳肩,“趕緊做飯吧,我餓了。”他今天沒有調(diào)情的心情,一點都他媽的都沒有,何況一想到這小子在他的房子睡他的老婆,盡管長得挺符合他的審美,他也覺得有點膈應(yīng)。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他把這小子留下來,就是想膈應(yīng)回去。顏司卓微瞇起眼睛,將刀扔回了菜板上。一場球賽沒看完,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王晉瞄了一眼,居然有模有樣的,超出他的預(yù)期。顏司卓一屁股坐了下來:“嘗嘗吧?!?/br>王晉嘗了一口筍尖,脆嫩可口,他點了點頭:“不錯,想不到你挺會做飯的?!?/br>顏司卓輕笑道:“會做飯有什么想不到的,誰家沒個廚房,倒是你讓我很想不到?!?/br>“哦,你指什么?”“一個看上去這么有派頭的男人,通常很好面子,居然能這么平靜地跟我坐在一起吃飯?!鳖佀咀繙惤送鯐x,一臉挑釁,“我睡了你老婆哎,你心可真大。”王晉淡笑道:“我很高興你說她不用付你錢,這證明她保養(yǎng)得不錯?!盌enise比他還大幾歲,已經(jīng)快四十了,漂亮當(dāng)然是非常漂亮的,而且有成熟女人才有的風(fēng)韻,吸引任何男人應(yīng)該都不成問題,問題是眼前這個男人生了一副這樣頂級的皮囊,又這么年輕,太像出來賣的了。所以究竟收沒收錢,他抱懷疑態(tài)度,當(dāng)然他也不是很想知道。顏司卓的臉上浮現(xiàn)毫不掩飾地鄙夷:“就算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你也無所謂?”王晉聳聳肩:“她不花錢算她的本事,花我的錢去嫖,我還是挺不爽的?!彼Φ脴O其混蛋,“所以為了心理平衡一下,我花錢嫖你?!?/br>顏司卓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只是王晉沒有察覺到。他冷冷一笑:“你的婚姻太變態(tài)了?!?/br>“嗯,我也覺得?!蓖鯐x故意做出一個陰笑,壓低聲音道,“但比不上我的人變態(tài)。”顏司卓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我的口味比較……特殊,我既然付了那么多錢,當(dāng)然也要最好的服務(wù),希望你遵守職業(yè)道德,別打退堂鼓?!蓖鯐x低笑道,“可能會有點疼,不過不用擔(dān)心,附近就有醫(yī)院?!?/br>顏司卓的笑容愈發(fā)冰冷:“是嗎,那我真想好好領(lǐng)教一下了。”“你會的。”王晉狐疑地想,這小子膽子當(dāng)真這么大?要錢不要命啊。Denise最恨他的一點就是男女通吃——就好像她一開始不知道一樣,結(jié)果領(lǐng)回來的這個更不堪。最不堪的是,他居然要和這么個玩意兒一起過年,簡直憋屈。已經(jīng)臨近午夜,新加坡華人多,窗外不時傳來煙火的聲音,年味兒頗濃厚,城內(nèi)萬家燈火,大部分應(yīng)該都沉溺在喜悅之中,只是這屋子里的兩個真正的華人,一頓飯卻吃得索然無味、各懷鬼胎。這時,王晉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Denise的,他知道肯定是孩子們打電話來拜年了,臉上終于有了真正的笑意,他接通了電話,聲音柔了很多,且飽含情意:“喂?”“爸爸。”電話那頭傳來兩個孩子稚氣的童音,“爸爸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寶貝們?!蓖鯐x笑道,“你們想爸爸了嗎?”“超級想的,爸爸會來外公家接我們嗎?”“外公家太遠(yuǎn)了,爸爸不去了,爸爸就在家等你們回來。”王晉的聲音是少有的寵溺,“爸爸給你們買了很多禮物。”顏司卓怔怔地看著王晉,似乎不太敢相信這個男人會有如此溫情的一面,這一刻,他臉上冷硬的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也不再盛氣凌人。“哇,爸爸買了什么禮物,我要禮物啊!”“你們乖乖聽mama和外公外婆的話,如果回家之后,mama說你們表現(xiàn)好,爸爸就把禮物給你們,好嗎?”兩個孩子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哇哇大叫起來,王晉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在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覺得他們就是只會吃喝拉撒還特別聒噪的小動物,但他們逐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和靈魂,他才意識到他們不是自己的玩具,不是自己的繼承者,而是真實的、需要他投注感情的人。掛了電話,王晉臉上的笑意都沒有褪掉,直到對上顏司卓審視的目光,他才恢復(fù)常態(tài):“怎么了?”“當(dāng)老公你顯然挺爛的,當(dāng)爸爸好像還可圈可點?!?/br>王晉沉下臉來:“你不配評價我,安靜吃你的飯。”顏司卓嘲弄地一笑:“都已經(jīng)淪落到除夕夜跟我這個陌生人一起過了,就別裝樣兒了?!?/br>王晉放下了筷子,用平日里訓(xùn)人的姿態(tài)說道:“你沒忘了我付了你錢吧?人話會說嗎?不會說的話,從現(xiàn)在開始學(xué)狗叫。”顏司卓也放下了筷子,表情有幾分邪獰:“這屬于你變態(tài)嗜好的一部分嗎?”王晉冷冷一笑:“是?!?/br>顏司卓眸中閃過令人膽寒的兇光,他剛要站起身,突然,眼前變得一片漆黑。王晉愣了一下:“嘖,停電了?”顏司卓深吸一口氣:“下雨,可能電路出問題了?!?/br>王晉站起身,想去找工具,可這個房子他一年回來不了幾次,根本不知道工具箱在哪兒,他拿出手機(jī)做照明:“找找工具箱?!?/br>“這他媽不是你家嗎?”“別廢話,去找。”王晉開始滿屋子找了起來,顏司卓也跟著找了起來。王晉最后在廚房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工具箱,里面有手電筒和各種家用工具,他打開手電筒,提著工具箱走到地下車庫,別墅的總閘在那里。他打開配電箱,先試了試電閘,毫無反應(yīng),他只好打開電路盒。顏司卓不知何時從背后冒了出來:“你會修嗎?”黑燈瞎火的,背后突然冒出來一張人臉,還有一點點煙頭的火光,王晉被嚇了一跳,他惱道:“媽的,你走路沒聲音啊,想嚇?biāo)牢野??!?/br>“我沒穿鞋?!?/br>“干嘛不穿鞋,車庫多臟知道嗎?”“我身高1,45的腳,這里有我能穿的拖鞋嗎?”顏司卓撞開他,“一看你就不會修,讓開?!?/br>“你會?”“比你會?!鳖佀咀磕贸鲭姽P,開始檢查線路。王晉確實不太會,只好在旁邊給他掌燈。顏司卓一邊修,一邊說道:“你這種人,真的不配結(jié)婚,你老婆是瞎了才嫁給你的吧?!?/br>“她視力好得很?!蓖鯐x冷道,“說人話還是學(xué)狗叫,用我提醒你第二次嗎?”顏司卓根本沒把王晉的威脅放在眼里,反而出言譏諷:“你知道嗎?你比我想象中還垃圾?!?/br>王晉怒火中燒,一把扳過顏司卓的肩膀,將他重重地按在了墻上,厲聲吼道:“你他媽再說一遍!”顏司卓直接將煙頭吐到了王晉的臉上,清晰而挑釁地說道:“垃圾?!?/br>皮膚上灼熱的刺痛徹底把王晉點燃了,他一拳砸向顏司卓的臉——他早就想這么做了。在生意場上他游刃有余地維持著成熟穩(wěn)重的王董的形象,但在這個糟糕透頂?shù)某σ估?,他只想盡情地釋放心中所有的憤懣和失意。顏司卓偏頭躲過,一拳打在了王晉的腹部,王晉疼得胃里一陣翻涌,手肘襲向了顏司卓的腰,重重頂在了顏司卓的肋關(guān)節(jié)上,顏司卓悶哼一聲,揪著王晉的領(lǐng)子,一個上勾拳,轟在了王晉的下巴上。王晉被這一記重拳轟飛了出去,牙齒咬到了嘴唇,血腥味兒頓時彌漫在口腔里,他咣地一聲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疼痛讓他的大腦清醒了幾分,但怒火又在加劇燃燒著他的理智。他吐掉嘴里的血,爬了起來,低吼一聲,撲向了顏司卓。顏司卓飛起長腿,踹向了王晉的腰腹,口中叫道:“我今天就替你老婆好好管教管教你!”四周僅僅有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提供極其微弱的光芒,顏司卓看重了影,這一腳沒踢準(zhǔn),擦著王晉的腰側(cè)滑了過去,但依舊讓王晉疼得直抽氣,王晉發(fā)狠地一咬牙,反手抱住了顏司卓的小腿,用力往后一推,顏司卓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墻上,身體失去了平衡。王晉趁機(jī)撲上去,狠錘了顏司卓幾拳,顏司卓很快穩(wěn)住身形,去抓王晉的手腕,扭打中,顏司卓的浴巾掉了下來,他里面什么也沒穿,倆人貼得極近,王晉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什么,他的身體僵了一僵。顏司卓低聲咒罵了一句:“真他媽惡心!”王晉怒意更勝:“這話該我說!”他再次抬起拳頭,襲向了顏司卓的面頰。顏司卓偏頭躲過,同時閃開了身體,王晉這一拳,不偏不倚地鉆進(jìn)了配電箱,直中電路盒。王晉只感得一陣激痛的電流從右手瞬間襲向全身,他頓時劇烈抽搐起來,眼瞪如鈴。昏迷前他聽到的最后聲音,是顏司卓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把王晉從睡夢中吵醒的,是一陣軟糯的童音,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他女兒安安漂亮的小圓臉。他微怔,記憶有些混亂,一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爸爸,爸爸醒了哇!”安安撲到他身上,親著他的臉。“安安……”王晉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他渾身痛麻,非常難受,記憶回籠,他想起自己好像是……觸電了。他兒子小楠也噔噔噔跑了過來,撲到他懷里爭寵:“爸爸,你怎么也懶床啊?!?/br>“小楠,安安?!币粋€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走了過來,把他們從王晉身上抱了下來,“爸爸身體不舒服,你們先出去?!?/br>兩個孩子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房間。王晉抬起沉重的眼皮,輕聲道:“Denise,你們回來了?!?/br>“小卓給我打電話,說你觸電了,你要嚇?biāo)牢覀儼?。”Denise摸了摸他的額頭,松了口氣,“你可終于醒了。”“小……卓?”王晉想起他是怎么觸電的,頓時怒從心頭起,顏司卓那個王八蛋呢?他一定要把他送警察局呆上幾天!他坐起身來,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椅子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顏司卓。王晉怒道:“你有沒有分寸,把男人領(lǐng)回家里?這房子是我買給你和孩子的,不是給你招男妓的!”Denise臉色一變,尖叫道:“你胡說八道什么,這是我堂哥的兒子!我們婚禮上你不是見過嗎!”王晉呆住了。顏司卓朝王晉行了個夸張的軍禮,一臉諷刺地笑容。Denise氣得直跺腳,但也不敢在王晉面前太造次:“我也不知道小卓來了,他不喜歡住酒店,鑰匙是我堂哥給他的,你自己荒唐,才會覺得別人跟你一樣荒唐!”王晉低頭揉了揉眉心,尷尬得想繼續(xù)重回昏迷,他想起他和顏司卓相處的那幾個小時,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簡直了,他已經(jīng)好久沒這么難堪過了。他依稀想起了有這么個人,可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這小子還是個真正的小屁孩兒,他怎么可能認(rèn)得出來。顏司卓嘲弄道:“說起招男妓,王董真舍得花錢啊,一定很熟練吧?!?/br>Denise臉上發(fā)燙,輕聲呵斥道:“小卓,你也少說兩句,不管怎么樣,動手都是你不對,過來跟你姑父道歉?!?/br>顏司卓站了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姑姑,你還很漂亮,去找個更好的吧,何必跟這種渣男拖著。”“你管什么長輩的事!”Denise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快道歉!”顏司卓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躬下身,雙拳頂在床墊上,犀利而不羈的目光平視王晉,皮笑rou不笑地說:“對不起啊姑父,我不該打你,雖然你是真、他、媽、的欠打?!?/br>“小卓!”王晉不甘示弱地笑著說:“你也真的像個男妓,別怪姑父誤會你?!?/br>“王晉,你、你們夠了!”Denise難堪不已,氣得摔門而去。倆人互瞪著對方,室內(nèi)一片尷尬地沉默。顏司卓率先道:“跟她離婚吧?!?/br>“結(jié)婚,是她拿孩子逼我的,離婚,是她嫌錢少不同意的?!蓖鯐x冷酷地說,“我們這么多年各玩兒各的,相安無事,只要她不提,為了孩子,我不介意養(yǎng)她一輩子?!?/br>“我介意。”王晉瞇起眼睛:“跟你有個屁的關(guān)系?!?/br>“因為我發(fā)現(xiàn)……”顏司卓身體前傾,一手捏住了王晉的下巴,“你這種人,一般人拿不住?!?/br>“所以呢?”“所以很有趣,充滿了挑戰(zhàn)?!鳖佀咀抗创揭恍?,“我,喜歡?!?/br>王晉拍開了他的手:“有病?!彼崎_被子就要下床。顏司卓一手將他按回了床上,嘲弄道:“王董,我收了你的錢,還沒好好‘服務(wù)’你呢。”“是啊。”王晉坐在床邊,懶懶一笑,“那你跪下啊?!?/br>顏司卓瞇起了眼睛。“跪下給姑父磕個頭,我再給你包個大紅包。”王晉露出倨傲地笑容。顏司卓握緊了拳頭:“昨晚沒打服你吧?”王晉站起身,徑直往門外走去,經(jīng)過顏司卓身邊時,涼涼說道:“你這種毛頭小子,在我面前省省吧?!?/br>顏司卓扭過身,看著王晉的背影,眼中升騰起旺盛的火焰。長輩聚在一起時,最喜歡議論那個家族里最漂亮、最招搖、最眼高于頂、最特立獨行的堂姑,嫁給了一個很有錢但人品糟糕的男人,他們把那個男人描繪得非常不堪,傲慢、功利、風(fēng)流、薄情、不顧家、不管孩子,堂姑過著守活寡的悲慘生活,但到了最后,總要感嘆上一句,“但是也能理解她為什么喜歡他。”他十來歲時,第一次在婚禮上見到這個能把所有人變成自己的背景的男人,就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