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愕然了幾秒，“你怎么會這么想你mama呢小澤？”

“周承安呢？他也不管你？”

“承安……”周陳生的聲音顯得更局促了，“承安他的公司剛剛才成立，資金還周轉(zhuǎn)不開，我怎么能這時候……小澤，算叔叔求你了，你把你mama接過去待一段時間好不好？”

“一段時間是多久？”虞澤站了起來，赤腳踩在毛絨絨的地毯上，冷漠地問道：“我是她的兒子，我當(dāng)然應(yīng)該盡我的孝道。但——您確定虞女士離開周家以后，還會再回去嗎？”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虞女士，她生來就是要被嬌寵的，吃不得一點苦，除了做一個依附男人的菟絲花，她沒有任何生存能力。

當(dāng)年能把他生下來，大概是虞女士這輩子做出的最偉大的決定。

但周陳生的一輩子未免可悲，勤勤懇懇地庇護(hù)著妻兒，臨到末了，竟然都是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

祁源也跟著起了身，從他身后圈住了纖細(xì)精瘦的腰，下巴輕輕磕在他肩上，沉默地?fù)肀е?/br>
虞澤掛斷了電話，微微側(cè)過臉，蹭了蹭他的。

*

第二天，祁源陪著虞澤一起回了一次周家。

時隔一年多，再次踏進(jìn)這個地方，虞澤說不上來心中涌起的情緒是什么。但他看到沙發(fā)上懷里抱著孩子的虞女士時，心緒再次沉了下去。

盡管生活捉襟見肘，但虞女士一如既往地優(yōu)雅精致，只是眉目間籠了一層顯而易見的憂愁。

“小澤，你來了……”虞女士一見他就站了起來，“阿糯，叫哥哥?！?/br>
她懷里白嫩水靈的小女孩好奇地扭著胖呼呼的小身體動來動去，葡萄似的眼睛在兩個陌生哥哥身上來回打量，最后甜甜地叫了兩聲，“哥哥！哥哥！”

虞澤不想寒暄，伸手拉過了身后高大的男生，“畢業(yè)典禮時您應(yīng)該見過了，他叫祁源，是我的戀人。”

祁源禮貌地鞠了一躬，“阿姨您好，我是祁源?！?/br>
虞女士當(dāng)時的憤怒早就被磨平了，此刻也只能尷尬地笑了笑，“你好?！?/br>
“我現(xiàn)在住在祁源那里，您過去住的話有些不方便，所以在附近的小區(qū)給您租了一套房子，您先將就著住一段時間?！庇轁傻穆曇衾淅涞?，平靜得像是在和陌生人交流。

虞女士是天真，但是沒到傻的程度，她臉上的微笑僵了僵，“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麻煩了……”

“沒什么不方便的?！庇轁纱驍嗔怂脑?，微一停頓，用一種微妙的語氣繼續(xù)說道：“我以為您會開口，讓我?guī)椭苁迨宥冗^難關(guān)，沒想到您只是想自己抽身而出，這很簡單?！?/br>
虞女士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再開口時嗓音變得尖利起來，“虞澤你這話什么意思？”

“小澤你來了！”在廚房忙碌的周陳生聽到動靜后立刻小跑了出來，打圓場道：“你們先坐一會兒，午飯馬上就好！”

“不了周叔叔，我們說完話就走?！庇轁煽涂蜌鈿獾叵蛩c頭問好，“您也不用忙了?！?/br>
無論他和虞女士的關(guān)系，無論周承安對他做過什么事，周陳生這個繼父，已經(jīng)做到了他能做的最好。

畢竟他們毫無血緣關(guān)系。

“虞澤，你給我說清楚你什么意思？”虞女士放下了懷里的小女孩，眼里已經(jīng)閃現(xiàn)了淚花，“你現(xiàn)在找到了你爸爸，你有了靠山，就可以這樣對我說話了是嗎？你也不想想在他沒有出現(xiàn)的十八年里，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

“我們要重新探討這個問題嗎？”虞澤微微擰了擰眉，“我不想吵架，走吧?！?/br>
“你今天不說清楚，我不會跟你走的！”虞女士活了將近四十年，使起小性子依舊蠻不講理，“你是不是在心里看不起我？”

虞澤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祁源伸手?jǐn)堊×怂菹鞯募纾p輕握了握。

“呦，今天趕上了什么好日子，這么熱鬧？”門外突然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嗓音。

周承安掃了一眼客廳里收拾好的行李箱，溫柔又陰冷的目光定在了虞澤臉上。

“小澤，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彼l(fā)自真心地笑了起來。這么久不見，小澤美得越來越驚心動魄了，如同盛放的雪蓮花，又冷又艷，簡直像是被什么澆灌……

他唇角的笑意凝住了，眼神移向虞澤身旁站著的人時，瞬間充滿了嫉妒。

虞澤一看到這人就生理性厭惡，轉(zhuǎn)過身徑直朝門外走，“我們先出去了，您再考慮一下吧?！?/br>
“怎么我一回來，小澤就急著走呢？”周承安又笑了笑，“阿姨，您這是打算跟小澤一起走，不管我爸了？”

虞女士的臉色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氣勢也弱了下去，“阿姨只不過是帶你meimei出去先避一避……”

“呵呵，阿姨，您還真是……一點苦都吃不了啊，難怪小澤他——”

“周承安你給我閉嘴！”走到門口的虞澤，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猛地轉(zhuǎn)過身子，看向?qū)Ψ降难凵裣袷潜┠傻牡蹲樱掷溆至鑵枴?/br>
“激動什么啊小澤，你這么愛你的mama，難道不應(yīng)該讓她知道嗎？”周承安的嗓音像是從黑暗中的河水里爬出來的，潮濕又陰毒，“阿姨，為了讓您能心安理得地在周家享受富貴，當(dāng)年小澤他差點被我強(qiáng)抱了，都一聲沒吭過呢。”

他的語氣甚至是得意的，刻意用了最直白粗俗的字眼，將虞澤苦苦塵封在冰川之底的秘密，當(dāng)眾血淋淋地揭開。

周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又仿佛只有幾秒，一道高大的身影像一只瘋狂嗜血的野獸，兇猛迅疾地?fù)涞沽酥艹邪病?/br>
一拳，兩拳，三拳……拳頭和rou和骨頭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回響，格外嚇人。

等虞澤徹底回過神來，周承安整張臉上已經(jīng)變得血rou模糊，甚至分辯不出來原來的模樣。

虞澤閉了閉眼睛，死死地握緊了拳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這個秘密，還是被他知道了……

“哇啊……”小女孩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你，死定了?！逼钤吹膭幼黝D了頓，暫且收回了沾滿鮮血的拳頭，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