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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觀點,問自己:為什么? 然后再去解答。 一本純粹的假設(shè)。 李白固然看不懂任何,這就是他記不住的那五成,但他最近總在思考“瘋狂”??赡艽嬖谟谒囆g(shù)、科學、現(xiàn)實中的“瘋狂”。這兩個字讓李白摸不到頭腦。就像他思考人的情感,思考愛一個人,究竟能為他做什么。追逐,遠離,咬他的手腕,舔他的臉…… 為他活著,為他殺人。 這么多反義詞,不是嗎?所以愛一個人就是正和反,什么都能為他去做。人們歌頌的,望眼欲穿的,所謂“真愛”,就是毫無保留。李白問自己,這是不是太瘋狂了,當他把當年浙江福建抓邪教的新聞乃至全國的邪教體系打印成一厚本心隨身攜帶,有空就無旁騖地看;當他和要價很高卻不知道是否可靠的私家偵探事無巨細地描述那副面具,回憶面具后面說話的聲音、面具下面走路的姿勢……試圖從記憶里抓出每一絲印象;當他前往一個個城鎮(zhèn),海邊山前,卻又無功而返。 他追問這是不是瘋狂。 最終的答案是,無所謂。楊剪不想讓高杰活著,當然也想讓那個總是跟在高杰屁股后面害人的家伙去死。如果找到了,楊剪心里的冰會化開嗎?洞能補上嗎?楊遇秋會原諒自己嗎,比如托個夢回來?自己又會原諒自己嗎?也無所謂。李白就是得找點事做,他的悲劇早就已經(jīng)釀成了,他得把它歸咎于某件具體的事,某個具體的人,再花上大把力氣去恨。不然怪誰呢?怪社會?怪命運?這些都太大太遠,一片海哪會存心陷害他一個小蝦小蟹,硬要去怪,像是碰瓷兒。那怪自己嗎?怪自己就更難受了,人生就更難忍受了。 還是現(xiàn)在這個定位比較合適,他拼命賺錢,成天往偏僻處鉆,都有明確目的性,可以說服自己這不是昏昏度日。原本是和不熟的人說多話都會不舒服的人,現(xiàn)在到處打聽小道消息,口音不通也湊上去和人攀談,仿佛也沒有多難。有時李白走上山路,前后無人,總會憑空生出種日暮途窮的土匪氣,他想,現(xiàn)在有的那些破爛兒都算得了什么啊,什么都不是“好”,什么都可以隨時拋下,所以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趕在二零一七過完之前,李白終于把駕照考了下來,近兩年存的錢他也直接花掉大半,買了輛小豐田,SUV車型,比較適合在山路上跑。沒有本地戶口,更抽不到京牌,他就回老家辦了一個,蘇F打頭,從此飛機火車也不必坐了,想去什么地方直接踩油門去。 那車被他弄得傷痕累累,常年泥裹輪胎,車殼也灰頭土臉,看不出原本亮黑的漆色,越開越熟練倒是真的,從一上路心里就發(fā)怵到湘黔交界的盤山道都敢去爬,他也沒用上多久。李白對楊剪的車技印象深刻,尤其是留在大涼山的那十多天,一輛破舊的國產(chǎn)皮卡,四五十度的大陡坡也能硬生生躥上去,又快又穩(wěn)當,從不存在拖泥帶水。于是習慣性地,他時常拿自己的爬山技術(shù)跟楊剪作對比,甚至開始相信,自己已經(jīng)到了青出于藍的地步。 不過,也許是少得可憐的線索讓人沮喪,又或是停擺不前的進度引人焦慮,有時候李白車開得正順卻會突然停下來,哪怕是在馬路邊,冒著被罰款扣分的風險,他也要停,然后蹲在車外捂著臉,發(fā)一會兒呆。 這種情況不止發(fā)生在奔波途中,無論是去尋仇,還是去工作,哪怕待在北京,只是一段十多分鐘的車程,他也無法避免它的突然降臨。 單純是覺得開不下去了。 單純是覺得哭泣毫無理由,莫名其妙。 那就只能發(fā)呆了。 如果能和楊剪見上一面,李白就會什么煩惱都沒有了,他大概會笑出聲來。但言而無信不是美德。想想就覺得慚愧,不見面這種話,他們說過不止一回,楊剪總是守約的那個,如果不是李白每次都冒出腦袋,躲在某個角落陰森森地盯過來看,他大概能把約守到最后。 李白知道自己不能再錯一次,重歸于好接著一拍兩散,循環(huán)往復(fù),未免對楊剪太過折磨,對他自己也是一樣,狼來了喊上三遍,牧童就必須死了。他連城西都很少再去,生怕自己離得稍微近點腿腳就不受控制,回神抬頭一看,別是在冠英園,或是北京四中門口。 不過總有扛不住的時候,失眠是小事,可怕的是持續(xù)整夜半睡半醒,做重復(fù)的夢,夢同一個人,汗流了一身,天好像不會再亮。對這種安眠藥都救不了的病癥,李白漸漸找到了一套自己的治療方法。也是機緣巧合,大概是一七年中的事,他在網(wǎng)上搜索楊剪的名字,搜到以前的補課班,也搜到四中的網(wǎng)校,這才知道現(xiàn)如今的中小學已經(jīng)有了線上教學這種東西。注冊一個賬號,加入相關(guān)課程,就可以在每周特定的時間收看直播,也可以看到少量公開課的錄屏。 楊剪作為高三年級競賽班和科技實驗班的物理老師,被列在師資簡介的頭幾位。圖片配的是張近期證件照,紅底色白襯衫,楊剪看著鏡頭,似笑非笑,在一眾神形憔悴的畢業(yè)班老師之間稱得上一枝獨秀。 李白仔細查了幾遍,最終確認,盡管那人在宣傳方面似乎貢獻不小,但真正有他的課程屈指可數(shù),畢竟這種人人都能聽的網(wǎng)課,學校在內(nèi)容上必定有所保留。錄屏只有兩節(jié)課統(tǒng)共一個半小時,是個復(fù)習專題課,講重力作用下的運動規(guī)律。剩下就只有一周一次的直播了,是楊剪自己班上的習題課,沒有講義參照的話,能聽明白的也不是很多。 但李白聽得認真極了。 每周四下午他什么都不會做,無論是在山區(qū)的小旅館還是在自己店里的倉庫,他抱著筆記本電腦目不轉(zhuǎn)睛。楊剪講課是什么樣的,李白以前在補習班旁聽過,課間休息還給學生們送冰棍兒,某種口味只買一根,遞給楊剪,他總被幾個調(diào)皮男生戲稱“嫂子”。現(xiàn)在再看,楊剪在講臺上的風格還是那樣,簡潔,明確,比起應(yīng)試技巧更注重對原理的理解和應(yīng)用,還會講冷笑話,學生們有時候聽不懂,李白總能被逗笑。 這也只有一個半小時而已。兩節(jié)課之間休息的那十分鐘,攝像機也不會停,李白還能看見楊剪兩手撐在課桌跟前,低頭和學生聊天,能看見楊剪端起自己買的保溫杯大口喝水,能看見楊剪站在窗簾邊上,回看自己的板書,靜得像棵樹。 李白總會看得出神,像素足夠高了,楊剪看學生就像在看他。而真正面對面的時候,當兩人之間沒了這個小小的鏡頭,他很難像這樣持續(xù)地對視。 看得太深了,李白的視線就會模糊,靠發(fā)呆也抑制不住,只能把電腦放在一旁,翻遍褲子口袋大衣口袋找煙來抽。好在他給每次直播都做了錄屏,標上日期,存在C盤里面名為“楊老師”的文件夾中,也倒騰到手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