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時又打開了，周知意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對他擺擺手，笑容肆意飛揚(yáng)。

    “晚安?！?/br>
    陳宴偏過頭，忽然很輕地笑了聲。

    院里的海棠花不知何時全開了，擠挨著，像天邊燃燒的晚霞。

    他在那片燃燒的緋色中，輕扶上門框，突然無奈地發(fā)現(xiàn)，他大概是真的要撞南墻了。

    第44章 44

    周知意和陳宴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相處方式。

    兩人每天早上一起出發(fā), 把她送到校門口，陳宴去花店；中午周知意時常和她的“小飯桌”小分隊(duì)一起去花店吃飯午休，陳宴有時候會在, 有時候不在；晚自習(xí)放學(xué), 她再去花店, 坐陳宴的車一起回家。

    可也不是完全的一如往常，平靜的水面下總暗藏波涌。

    周知意以前仗著沒挑明心意, 可以借著玩笑之名對他說一些有的沒的、沒大沒小的話, 可現(xiàn)在，她的每一句玩笑, 都是不加掩飾的真心，有好幾次，她像以往那樣毫無顧忌地去抓陳宴的手腕, 都能感覺到他微不可查的僵滯, 外人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微小轉(zhuǎn)變，她卻看得無比清楚。

    像是被包裹在一個無形的罩子里，罩里是獨(dú)屬于兩人之間的秘密和拉鋸。

    他們彼此適應(yīng)又心照不宣。

    ******

    二模考試結(jié)束之后，周明溫打來了電話。

    周知意開著免提, 一邊翻錯題本, 一邊回答他的那些問題，奶奶身體怎么樣？家里是不是一切安好？缺不缺錢花？二?？荚嚫杏X怎么樣？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盡力就行。

    像是出自每一個父親的常規(guī)問題模板。拋卻他的不著家、不靠譜, 再來和他聊這些, 會讓周知意產(chǎn)生一種他就是一個平常的、親切的好父親的感覺, 好像從前的時光都沒有改變。

    “我知道，盡力而為，不強(qiáng)求?！敝苤庹f。

    “嗯, 平時多喝牛奶，保證營養(yǎng)和睡眠。”周明溫今天大概是不忙，格外有耐心，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她半天，又說：“爸爸給你和奶奶寄了點(diǎn)東西，過兩天就到了，你這幾天注意著點(diǎn)手機(jī)，別錯過快遞電話?！?/br>
    周知意翻頁的手指輕輕一頓，紙張被臺燈照得透明，上面的字跡像是流動了起來。

    她把那頁筆記翻過去，“嗯”了聲，“我和奶奶缺什么會自己看著買的，以后別寄了，麻煩?！?/br>
    “我給我女兒寄東西有什么麻煩的?！敝苊鳒芈曊{(diào)微微抬高了點(diǎn)，像是有些不高興。

    周知意眨了眨眼，應(yīng)道：“知道了?！?/br>
    周明溫輕咳了聲，語氣又柔和了幾分，帶著點(diǎn)自知理虧的小心翼翼：“爸爸最近比較忙，你高考時可能回不去，不過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沉著應(yīng)對，考出讓自己滿意的成績?！?/br>
    “……”周知意沒什么表情地盯著錯題本，一行題目讀了半天，視線也沒再往下，沉默片刻，還是那句：“知道了?！?/br>
    電話那端，周明溫笑了聲，又說：“等忙完這段我就回家，到時候肯定能送你去上大學(xué)的，等回去了……”他停頓了下：“……我就不走了。”

    這句話倒是完全在周知意的意料之外，她合上錯題本，雙手往后仰著伸了個懶腰，腳丫子翹到桌面上，“也不一定?！?/br>
    周明溫以為她不相信自己：“一定一定，爸爸說到做到。”

    周知意摸了摸鼻子，慢慢悠悠地補(bǔ)了一句：“我是說我也不一定能考得上?！?/br>
    “不許瞎說，我女兒我清楚，肯定考得上！”周明溫笑了起來。

    周知意掛斷電話，沒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時候也彎下了眼睛。

    —

    隔了兩日，周知意收到周明溫寄來的快遞，是一沓新衣服，都是夏裝，她和徐碧君每人三件。

    他給周知意買了一白一藍(lán)兩條裙子，還有一件黑色短袖。徐碧君拿著裙子笑瞇瞇地往她身上比劃：“你爸眼光還挺好，快去試試?！?/br>
    周知意繃著臉，一臉不在意地躲了躲，“還沒洗，不試了?！?/br>
    晚上洗完澡回房，瞥見被隨手丟在椅子上的新衣服，她擦頭發(fā)的動作一頓，口嫌體正直地拎過衣服站到了墻邊穿衣鏡前，一件一件地試穿。

    周明溫大概是太久沒見過她，不清楚她的尺碼了，兩條到膝長的連衣裙都被她穿成了超短裙，幸好她身材纖瘦，腰身還算合適。

    短袖尺碼也買小了，因?yàn)楸旧硎菍捤傻男蓍e街頭風(fēng)，倒還勉強(qiáng)能穿。

    周知意抓了下臉頰，把裙子脫下來，重新丟回到椅子上。

    —

    五月中旬，是蔚思和丁以南的十八歲生日。兩人的生日在同一天，也算是難得的緣分，丁以南曾經(jīng)因?yàn)檫@個事還提出要和蔚思結(jié)拜，話說到一半，瞥見倚在一旁的周知意，改口道：“不不，應(yīng)該是我們?nèi)齻€人結(jié)拜，結(jié)拜成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這事兒怎么能少了我一姐?！?/br>
    說這話時周知意正在玩游戲機(jī)，漫不經(jīng)心地瞥他一眼，剛想開口，就見丁以南沖她一抱拳：“既然我和思思已經(jīng)做到了同年同月同日生，那我就希望能和一姐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周知意：“……”

    周知意直接把游戲機(jī)朝他臉上甩過去，“別拉著我，你愛死不死?！?/br>
    她手上有分寸，丟的時候故意朝他腦袋旁邊偏了一下，本來也就是個張牙舞爪的恐嚇，怪就怪丁以南這個胖子太靈活，條件反射把頭一偏，游戲機(jī)正中他鼻骨。

    兩行鼻血“嗖”一下滑了下來，丁以南一摸鼻子，揩下來一手鮮血，險些沒當(dāng)場厥過去，于是結(jié)拜話題就被他扣上了一個不吉利的帽子，被揭了過去。

    周知意挑了個周末，去幫兩人買成年的生日禮物，剛戴上帽子走到院子里，迎面撞上從后院出來的陳宴，兩人視線一碰上，皆是一滯。

    好巧不巧的，他們戴了那頂一模一樣的黑色棒球帽。

    情侶帽……心有靈犀……

    這兩個念頭像雨后的兩朵小蘑菇，“砰砰”在周知意的腦海里冒了出來，她舔了舔唇角，笑了。

    陳宴的視線在她掩在帽檐下、恣意揚(yáng)起的眼尾處一掃，面不改色地開口：“去哪？”

    周知意：“去商場買生日禮物?！?/br>
    夏日將至，南城已經(jīng)提前進(jìn)入了燥熱，太陽毒辣/逼/人。周知意在陽光下站了一小會，鼻尖就想要沁汗，她用手掌扇了扇風(fēng)。

    陳宴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走吧，順路帶你?！?/br>
    周知意坐上副駕駛 ，陳宴打開冷氣，把車開了出去。她系好安全帶，又低頭掃了眼微信，等再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陳宴不知何時已經(jīng)摘掉了帽子。

    她鼓了鼓嘴巴，也一言不發(fā)地摘下，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

    到了商場地下停車場，周知意拿起扣在膝蓋上的帽子，反手戴上，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