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刺眼了?！?/br>
柏栩川不明就里。

這都十二月了，太陽還會很刺眼嗎？

只是，僅僅因?yàn)樗劬γ舾?，而幫他擋住太陽的男人，也未免太過溫柔了些。

“衍之?！卑罔虼ㄈ滩蛔?，“你怎么都對人這么好呢？”

不知道溫柔的男人，是很容易被人愛上的嗎。

賀衍之帶著他走回到屋檐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

太刺眼了——并不是，他只是不敢看他太認(rèn)真的目光，怕自己的心跳聲會泄露感情。

對人都好——更不是，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回去吧。”

他放開手，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平靜地說。

*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這部戲幾乎完全是按照時(shí)間順序拍攝，三位主角分別于上午、下午殺青，柏栩川留在最后。

這段日子他和劇組里幾個(gè)年輕人也都混熟了，連日送了不少人離開劇組，心情也微微的惆悵。

他肯定會舍不得這段時(shí)光的。

“黎惠老師殺青了！”

眾人紛紛鼓掌給她鼓勵，黎惠笑得很開心，從柏栩川手里接過那一大捧的鮮花。

影后“哇”了一聲，夸張道：“小柏的粉絲要羨慕死我了，謝謝謝謝?！?/br>
她真是個(gè)沒有架子的大美人，大方朝他張開雙臂，柏栩川忙不迭傾身和她抱了一下。

隨即滿臉通紅——因?yàn)槔杌蓓槺氵€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頂著一個(gè)唇膏印的柏栩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黎惠又挨個(gè)跟每個(gè)關(guān)系不錯(cuò)的劇組人員都抱了一下。

緊接著——

“賀老師殺青了~！”

“哇喔！”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非秦滿臉笑意，親手拿了花送給他。

賀衍之的表情顯然有點(diǎn)嫌棄，非秦不滿叫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隨即又笑：“衍之啊，辛苦了?！?/br>
“沒有導(dǎo)演辛苦?！彼S口說，把花接過來，又隨手放到一邊，看了看柏栩川，有點(diǎn)遺憾似的。

遺憾什么呢？

柏栩川笑嘻嘻跑過去，也像抱黎惠一樣抱了他一下：“恭喜賀老師殺青！”

賀衍之撩了撩眼皮，感覺口袋里好像多了什么東西。

黎惠因?yàn)槭旅Γ瑲⑶嗪缶妥吡恕?/br>
柏栩川還有最后一場戲，但他似乎狀態(tài)不好，一直出錯(cuò)。

“停！”

非秦頓了頓：“你休息一下，小柏，怎么回事？”

柏栩川坐在那，聞言抬了抬頭，低聲：“對不起。”

這場戲拍的是終場那一幕。

沈河穿過幽暗的村中小徑，一路走到小溪旁，再閃回到小時(shí)候，兩人無憂無慮的童年時(shí)光。

其實(shí)這一段難的是獨(dú)白，而獨(dú)白的部分他已經(jīng)錄好了，只需要拍下中年沈河冷寂的背影。應(yīng)該說難度是不大的。

但偏偏就是難度不大的這一段，他一直表現(xiàn)不好。

非秦看了看他：“你是情緒不對嗎？”

沉默了半天。

“嗯……”柏栩川含混道，“我有點(diǎn)……”

賀衍之站在角落，看著柏栩川塞到他口袋里的那塊表。

君安的鉆表，很難找的一款，確實(shí)是他會喜歡的樣式。這一支估摸著也要四十來萬，雖然他知道小家伙沒少賺錢，可是一件殺青禮物出手就這么大方，并不那么合理。

他把冰涼的金屬貼在掌心，重新放回口袋里，再抬頭看時(shí)，柏栩川望著他，眼里充滿了淚水。

賀衍之?dāng)Q眉，大步走過去。

他蹲下去，皺眉仰頭看他：“你怎么了?！?/br>
“對不起?！卑罔虼ㄒ粋€(gè)勁為自己的情緒崩潰道歉，“對不起，就剩最后一場了我還……”

“喂?！辟R衍之看著他，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他拳頭捏得緊緊的，又?jǐn)偲介_來。

他站起來對非秦說了句什么，就拍了拍柏栩川的肩：“我們?nèi)ツ沁呎務(wù)?，嗯？?/br>
那語氣極盡溫柔，聽得非秦直起雞皮疙瘩。

柏栩川蔫巴巴地走過了那個(gè)拐角，等到周遭都沒有人能看見的時(shí)候，他紅著眼睛說：“對不起?！?/br>
賀衍之真想罵臟話。

“你對不起誰？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表現(xiàn)得很好了?！?/br>
“如果是因?yàn)樘霊?，更沒有必要道歉，受折磨最多的是你自己?！?/br>
柏栩川點(diǎn)點(diǎn)頭：“是挺受折磨的?！?/br>
賀衍之：“嗯？”

他微微有點(diǎn)愣，看見青年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柏栩川，還是沈河了……”

“我不想殺青。”他像是沒看見賀衍之的臉色，一鼓作氣說下去，“殺青了，這部戲就拍完了，然后這一切就會像是我做的一場夢?！?/br>
賀衍之眼神變了變，想說什么，卻聽柏栩川繼續(xù)道：“剛剛我站在那里看屏幕……你向黎惠求婚，我太難受了。沈河一直希望自己心死，但直到沉星真的結(jié)婚了，他也還是愛著?！?/br>
“沈河太死心眼了，衍之，他永遠(yuǎn)都得不到解脫?！?/br>
賀衍之要給他擦眼淚，柏栩川搖了搖頭，自己擦干凈。他抬手拉開了走廊上的窗，厚厚的灰塵撲棱一下飛起來，午后傾斜的太陽照進(jìn)來，照得兩人渾身金燦燦一片。

賀衍之叫他名字：“小川?！?/br>
柏栩川道：“沉星。”

他背靠著墻，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有些憂傷。

“師哥。”青年喃喃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親一下我?！?/br>
那一刻，賀衍之也開始不確定，站在這里的到底是沉星和沈河，還是他和柏栩川。

年輕人的臉在斜照進(jìn)來的光中隱沒一半，睫毛染成金色，殘留的水珠也泛著光彩。他低頭垂手立在那里，那樣不知所措，把自己看得那樣低。

沉星向前邁了半步，低下頭去。

劇組。

一群人玩手機(jī)的玩手機(jī)，看報(bào)紙的看報(bào)紙，非秦坐在角落剪片子，剪了好一會兒還不見那兩人回來。

非秦納悶道：“這不是掉廁所里去了吧！”

助理：“要不我去看看？”

非秦站起來：“算了，我自己去。”

他走到走廊盡頭，沒看到人，只聽到樓上似乎有輕微的喘息聲，不由寒毛直豎，探了個(gè)頭從樓梯拐角往樓上看去。

只見一片金燦燦的光暈里，背對他的男人微微弓著背，一手抓著另一人的手掌抵在墻上，側(cè)著臉低頭親吻著。

靠在墻上那位眼睛半開半闔還泛著水光，一臉被親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樣，臉上泛著玫瑰色，肩膀還微微顫抖。

非秦倒吸一口冷氣，腳上后退一步，忘了自己是在樓梯上，于是險(xiǎn)些閃了他那把可憐的老腰。

我的男主角！我的男二號！

你們在做什么！

入戲也不是這個(gè)入法吧？

非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