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獎是想想就能有的事情，那所有人估計都會整天想著它，可事實是他已經(jīng)盡力了，無論想或不想其實都沒有太大影響。

要問他想不想，霍言當(dāng)然是想的，得獎?wù)咧辽佼厴I(yè)不愁沒有飯吃，可以為他省去不少麻煩。但要說對這個獎有什么強烈的得失心，霍言還是覺得沒有必要。

他能力有限，沒有什么大理想，說到底畫畫也只是愛好罷了，要說什么藝術(shù)夢想，那是真的沒有。唐聞去世的時候他心情不好，險些連大學(xué)都不想上了，最后來美院也只是為了找個去處，說到底，他只是個俗人而已。

但即使是不抱希望的俗人，驟然間聽說自己得獎也難免心潮澎湃。

這種場合不好玩手機，霍言原本一直低頭在走神，突然被同學(xué)推了一把還有些茫然，直到對方說“優(yōu)秀獎”才回過神來——他好像真的得獎了。

雖然不是最出挑的前三，但優(yōu)秀獎也不容易拿，他們這趟來的幾個人里最后居然只有霍言得獎。他慢半拍地被老師推著起身，和其余十余名獲獎?wù)咭黄鹕吓_去領(lǐng)獎，腦子里還在想這到底是真是假。

每人有發(fā)表一句簡短的獲獎感言的機會，霍言起身得最慢，上臺也最晚，站在末尾靜靜地等前面的獲獎?wù)咭灰徽f完。最后輪到他時，霍言站在麥克風(fēng)前，幾乎沒經(jīng)過大腦地說了一句：“謝謝我的老師，以及我的戀人?！?/br>
他不會說意大利語，只能用英語表達(dá)，事實上也沒什么好說的，于是想到什么就說了什么。

燕虹無論在專業(yè)還是生活上都給了他不少幫助，而俞明燁則是獲獎的那副畫的靈感來源，確實是他需要感謝的對象。而且退一萬步說，他也沒有別的什么人好感謝了。

說完這句后他退了半步，站在隊伍最末端向臺下鞠了個躬，然后就仰頭靜靜地望大屏幕上滾動展示的畫作。屬于他的那一幅被列在中游，橫版畫面里鋪滿溫柔的夜色與月光，窗前是男人同樣溫柔的側(cè)影。

霍言刻意模糊過畫中主角的五官，更多地在表達(dá)意境，大約只有他自己和俞明燁本人能看出畫的是誰。然而即使看不清五官，畫中人低眸凝視窗外的神情也是極溫柔的，霍言仰望著畫里的那抹溫柔，忽然有些后悔把這幅畫提交來參加比賽。

他很想俞明燁。

此時此刻，就在這個領(lǐng)獎的舞臺上，他突然很想聽見俞明燁的聲音，甚至想見到他本人。

這當(dāng)然只能想想，直到他跟著別人一起下了臺，霍言也沒能做除了邁腿走路以外的其他事情。他沒有立刻回座位，在安全通道前站了一會兒，見主辦方開始繼續(xù)往下走流程，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不在，便轉(zhuǎn)身從通道口出去，到了禮堂二樓的露臺。

夜風(fēng)確實有點涼，霍言只穿一件襯衫，覺得涼颼颼的，小小打了個寒顫，暈乎乎的大腦倒是清醒不少，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頭腦發(fā)熱說了什么。

要說后悔倒也沒有，不過多少有點遲來的羞赧。俞明燁不知道他參賽的是什么畫，只當(dāng)又是普通的風(fēng)景畫，霍言也一直沒有告訴他，可現(xiàn)在拿了獎，俞明燁早晚會知道這幅畫。

國內(nèi)現(xiàn)在該是凌晨三點，俞明燁多半已經(jīng)睡了?；粞詮难澴涌诖锩鍪謾C想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有三個來自俞明燁的未接來電，時間在三分鐘前。

恰好是他從臺上下來沒多久的時候。

出于禮貌，入場后霍言就把手機設(shè)置了靜音，上臺前更是直接收到了口袋里，自然沒有聽見這三通未接來電——他沒想到俞明燁居然凌晨三點不睡覺，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他眼睫顫了一顫，幾乎要忘了自己剛剛在想什么，手指覆在俞明燁的名字上，好一會兒才遲鈍地動了動手指，給對方回?fù)苓^去。

“言言？”

“……嗯?！?/br>
“結(jié)束了？”俞明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不知是不是信號跨越了高山與海洋，聽起來仍然是溫柔的，“結(jié)果怎么樣？”

霍言不答反問道：“怎么還沒睡？”

“剛下高速，回一趟杉市?！庇崦鳠畹?，“想到你那里還早，所以打個電話。”

霍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凌晨三點四十五，這個點下高速，到家恐怕天都亮了。

“不要熬夜，早點休息。”他說。

“知道了，小朋友。”俞明燁失笑，“我還在路上，說說你的比賽怎么樣了？”

“唔……”

霍言也沒瞞著他，把得了獎的結(jié)果說了，但沒說自己畫的是什么，只道：“獎金大概夠請你吃頓飯，俞先生賞臉嗎？”

“不至于?！庇崦鳠畹?，“我覺得我的飯量不大?！?/br>
霍言忍不住笑起來。

他迎著夜風(fēng)倚在鐵欄桿上，一只手隨意點著欄桿上凸起的花紋，另一只手握著手機，眼里笑意盈盈，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他在臺上時難以克制地想念俞明燁，現(xiàn)在知道俞明燁也在相隔幾千公里的杉市想念他，躁動不安的心好像一下找到了落腳處，奇異地平靜下來。

“可能你的禮物真的有用?！彼f。

“是我的言言自己厲害?！?/br>
才不是，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個獎都有一半功勞要記在俞先生的頭上。但霍言不想告訴他，除非哪天俞明燁自己去看，否則他想把這幅畫當(dāng)作一個秘密，好好地藏起來。

這也是俞明燁給他的一份禮物，他會好好珍惜。

第20章

頒獎禮結(jié)束后他們在意大利多留了幾天，先后去了羅馬和佛羅倫薩，最后從比薩國際機場返航，霍言其實不想逗留太久，中途一度想要離隊自由行動，結(jié)果被老師攔住了。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自由行動很不安全，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br>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想直接回國，想想機票都是一起訂的，他自己去改確實麻煩，最后還是沒有提前走。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俞明燁，對方也不贊成他提前回國，讓他過幾天再隨隊一起回去。

“我最近可能有點忙，你好好在外面玩，想買什么告訴我，嗯？”

霍言冷淡道：“不缺錢?！?/br>
“那我沒辦法了，”俞明燁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苦惱，“總不能把自己空投過去，只好委屈你了。”

他沒說為什么忙，霍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