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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只抬頭看了一眼,隨口愈發(fā)低了頭。 “算的是……”他是寄名修道,算是半個出家人,忌乖言戾行,也就是不能說謊,“七殿下,蕭啟?!?/br> 傷口上的細布還沒系好,蕭贄卻收回手,再問:“算他什么?” “下落。”許觀塵也收了手,搭在膝上,“也就是……去處?!?/br> “如何?” “臣愚鈍,參不透。” “你且說來聽聽。”蕭贄將垂落下來的細布在手上繞了兩圈,血跡洇出細布,顏色鮮紅,“朕幫你解?!?/br> “是一句詩,念作‘不離舊時人’。” “誰是蕭啟的舊人?” “臣不知。”他確實不知。 “你想,是不是你?” 許觀塵抬眼看他,知道他不大高興,但還是不能說謊:“或許是我?!?/br> 話問到這里,也就說不下去了。 其實蕭贄不該直接問他那張紙上算的是誰,他應當先問許觀塵,第一卦卜的是誰。 第一卦,許觀塵尚未察覺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他。不知不覺的,許觀塵不僅把他排在蕭啟前邊,還在許觀塵自己的前面。 只是他沒問,許觀塵也就沒想起來這一回事。 “不必算了,朕告訴你——”蕭贄抽出案上密折,攤開推到他面前,“三年前你那七殿下遠赴封地,途中遇險,或許沒死,他在雁北。” 許觀塵匆匆將折子掃過兩眼。 那是蕭贄在臘月二十五,也就是昨日收到的折子。是他在雁北的心腹遞回來的,說在一次剿滅大漠游匪的事情里,發(fā)現(xiàn)疑是蕭啟的行蹤。 蕭贄見他出神,面色更冷了三分:“你是不是昨夜就看了這折子?” 許觀塵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封折子,就是昨日夜里他看了落款年月,來判斷當下年月的那封折子。 可他那時,確實沒有看見那上邊寫了什么,只看了落款日期。 蕭贄似是明白了什么,繼續(xù)道:“朕就說你,從昨日晚上什么時候開始就躲著人,原是為了他?!?/br> 許觀塵搖頭:“沒有,臣沒有看?!?/br> “現(xiàn)在也看了。” “現(xiàn)在是你讓我看的?!痹S觀塵覺得自己簡直是百口莫辯。 蕭贄卻愈發(fā)陰了臉:“你預備什么時候走?” 許觀塵一時反應不來:“什么?” “去雁北尋你的七殿下?!?/br> “我……”許觀塵頓了頓,悄悄覷他的臉色,試探著問了一句,“我真的能去嗎?” 能。 首先你得有千兒八百個膽子。 蕭贄氣極反笑,揉爛了那張紙,又起身,往殿中走。 許觀塵忙跟上他,只見他一掌拍在榻前一塊突起的浮雕上。許觀塵沒來得及提醒他,不要用右手,右手受傷了。 蕭贄打開了榻前暗格,那里邊沒有什么東西,許觀塵見過的盛藥丸子的瓷瓶,再有便是一個長的木匣子。 匣子里邊是一卷帛書,蕭贄拿出來丟給他,許觀塵雙手捧著,不知道當看不看。 蕭贄問他:“這是不是不作數(shù)了?” 許觀塵尚且不知這帛書是什么,壯著膽子展開來看。 這是—— 婚書。 他同蕭贄的婚書。 許觀塵愣在原地,睜大眼睛,將那婚書看了兩遍。 是他的筆跡,沒有模仿的破綻,也沒有被強制畫押的跡象。 他和蕭贄,根本不是要好,而是已經(jīng)好上了。 三年,他與蕭贄,還真是進展飛快啊。 其實他早該猜到還有這東西的。昨日夜里紅燭成雙,合衾酒灑,分明就是大婚之夜。大婚之夜,該有婚書。 現(xiàn)在蕭贄把這個拿出來問他。這婚書,便像是一張狀紙,狀告他是個負心人。 許觀塵再將婚書認認真真看了兩三遍,不敢抬眼看蕭贄,人都要鉆到婚書里邊去。 蕭贄再問了他一遍:“是不是不作數(shù)了?” 許觀塵實在是不敢看他,暗自揣度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從前因為給蕭啟求藥那件事兒,許觀塵與蕭贄鬧翻了,許觀塵總覺得蕭贄恨他,恨不能宰了他。 現(xiàn)在簽這婚書又是什么意思? 本朝民風開放,婚書上邊的二人名字,不論男女,只要是個人就行。 但是他和蕭贄…… 蕭贄多恨他呀。 照著三年前的情形發(fā)展,他二人決計沒有可能把名字寫在一張紙上。 見他盯著帛書發(fā)呆,蕭贄又道:“朕昨日清晨收的折子,怕你知道了起變故,昨日下午便哄你簽了,原本定在來年三月的日子,也便改了?!?/br> 現(xiàn)在看來,趕得再快的日子,也趕不過“變心”的許觀塵。 “變心”的許觀塵沒說話,只是咬著唇點了點頭。 蕭贄見他不語,咬牙道:“你若是要去雁北尋他,這東西你就拿走罷,留著也是礙事?!?/br> 而許觀塵將帛書卷好,交還給他:“那上邊是我的筆跡,我許觀塵做的事情,我不會不認?!?/br> 蕭贄面色稍緩,只聽聞許觀塵緊接著又道:“陛下雖是萬人之上,我定國公也有爵位在身,也斷然不可違背律法。若是和離,還是要按規(guī)矩走的?!?/br> 若是和離…… 和離…… 天陰欲雪,天陰欲傾。 蕭贄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陰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許觀塵頂著目光,繼續(xù)道:“陛下龍潛時,臣與陛下結(jié)過仇。那件事兒,是臣行事不妥,陛下要處置臣,是應當?shù)?。但陛下要是為了折辱臣,也不必用這種事情,這于陛下聲名有礙?!?/br>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定國公府原本就沒落了,人丁稀薄,家業(yè)衰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臣與朝中大臣無甚私交,陛下若要處置定國公府,招不來朝臣非議?!?/br> “臣是修道之人,原本就打定了主意,此生清心修道,不行婚嫁之事。如今道心散了,仙緣斷了,臣也受著。陛下不喜歡臣,也應當及早決斷和離,另擇他人。一紙婚書牽著,于陛下行事有礙?!?/br> “待陛下的右手養(yǎng)好了,得了閑,按規(guī)矩走,簽和離書,和離了吧?” 他覺著自己這番話大方得體,實乃朝臣進諫之范本。 只是說出口時,他自己心中不甚高興。蕭贄看上去,好像也不是特別舒坦。 許觀塵思來想去,也不明白蕭贄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總不會是…… 他再想了想,吞了口唾沫,頗緊張地問道:“陛下應該……不喜歡我吧?” 蕭贄盯著他,卻忽然舒了口氣。 他一抬左手,寬衣袖滑落到了手臂上。許觀塵才知道,他左手抓著一串念珠,藏在衣袖下邊。 蕭贄與他說話時,心中越是惱火,手中的念珠便撥得越快。 依著他的性子,若是旁的人與他,一句話都說不合,他早就氣得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