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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才走出沒兩步,房里的玉清子擼起衣袖就出來了。 許觀塵牽著蕭贄的手,帶著他快步繞過煦春殿。春夜東風里,衣袂紛飛,隱在落雪與宮墻檐角之間。 “方才在摘星臺,被師父打斷了?!痹S觀塵不大自在,手心都發(fā)起熱來,“你想不想,再去一趟?” 漸漸遠了煦春殿,許觀塵一手提著衣擺,另一只手還同蕭贄的握著,踏上摘星臺的石階。 在檐下站定,許觀塵問他:“你明知道我失憶了,怎么一開始不說?” “我不知道?!笔捹椀?,“誰能想到一覺醒來你就……還是那種時候?!?/br> 那時候許觀塵因為失了三年的記憶,整個人都暈暈乎乎、手忙腳亂的,蕭贄正吃醋,吃死而復生的蕭啟的醋。 兩個人想的事情沒有對上,各顧各的,所以鬧了一出和離的戲。 “那……”許觀塵又問,“你明知道我只剩三年了,怎么也不說?” “沒想過。”他沒想過什么勞什子三年,他的許觀塵,怎么能只剩下三年? “現(xiàn)在再來一輪臨時choucha,我問問題,陛下回答。” 第二屆棲梧山行宮問答比賽現(xiàn)在開始。 “陛下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八年前,青州無垢山太微觀?!?/br> 這是從前許觀塵寄名修道的道觀。 蕭贄繼續(xù)道:“八年前先皇巡行至青州,五殿下隨駕。推著輪椅在后山閑逛的時候,看見有個小道士,坐在花樹下青石上打坐,花瓣搖落滿身,肩上還停著一只雀兒?!?/br> 于是五殿下冷得像石頭一樣的心,狠狠地動了一下。 圣駕降臨,無垢山太微觀諸位道長前來拜見,許觀塵拿著拂塵,跟在他師父身后,不住地朝蕭贄那個方向看。 但他不是在看五殿下蕭贄,他是在看七殿下蕭啟。 盡管如此,可蕭贄略略抬眼,便看見他。 原本蕭贄為人淡漠,除了身邊幾個常見的人物,誰也記不得,誰也不值得他費心去記。 可那一眼,關于許觀塵的所有,就潮水似的涌到蕭贄心上。 年幼時在冷宮里度過的新年,蕭贄喃喃地念過的梅花詩,作詩的那位小神童是許觀塵。 少年時從冷宮被接出來,跟著舅舅騎在馬上繞金陵幾圈,看見一身白衣,躲在定國公府門前抹眼淚的小少年是許觀塵。 老定國公要帶許觀塵南下修道,進宮請旨時,在宮門外遇見蕭贄,冰天雪地里,朝他下跪磕頭的瘦弱少年,也是許觀塵。 梅枝為骨,冰雪做肌,一襲白衣的,是許觀塵。 太微觀里再見,宛如陰陽兩極,無形中纏繞著的好幾年,好像在這一瞬,所有飄忽不定的東西都落到了實處。 后來裴舅舅請旨,讓許觀塵進寧王府給蕭贄念經,不是裴舅舅的意思,是蕭贄自己的意思。 摘星臺上,許觀塵再問道:“倘若是四年前,我就站在寧王府臺階下邊,你不要摔碎茶盞嚇唬人,也不要說什么讓他滾;或者是再往后一些,在雁北,你讓裴舅舅幫你傳話,不讓你說氣話。陛下,想說什么?” 蕭贄道:“說‘對不住’?!?/br> 許觀塵輕笑道:“你才不會說這樣的話?!?/br> 確實不會。 事實上,蕭贄藏了一半的話沒說出來,要先用鐵鏈鐐銬把許觀塵鎖起來,才吻吻他的額角,跟他說“對不住”。 許觀塵最后問:“陛下覺著,我喜歡陛下么?” 蕭贄目光一凝。細細想來,蕭啟還在的時候,許觀塵就總在他身邊打轉兒。 后來蕭啟沒了,許觀塵病著,留在福寧殿,他二人竟能在一個屋檐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待了三年。 寒潭底下,許觀塵用念珠套住他的手,定情說和。從表面上看起來,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時心動,鬼迷心竅。 于是他淡淡道:“你恐怕、不怎么喜歡?!?/br> 許觀塵一聽這話就惱了,抬手握拳,就要捶在他的胸膛上:“再給陛下一次機會?!?/br> 蕭贄陰沉沉的眸子閃了閃,看著他,隨后包住他的拳頭,定定道:“你也喜歡?!?/br> “嗯?!痹S觀塵收回手,略偏過頭,把泛紅的耳垂與眼角都掩藏在夜色之中,輕聲道,“我也喜歡陛下?!?/br> 蕭贄凝眸看他,伸手一扯,就從身后把人抱進懷里。 遠處的金陵城有萬家燈火,身后的煦春殿有掛滿屋檐的兔子燈,其間天心月圓,流光皎潔。 許觀塵道:“給陛下念了三年的經,每晚念經,透過書頁經文,看見的就是你。” “誰知道你這個人這么兇,誰看得出來你心里竟然喜歡?給你念了三年的經書,你都沒有變得溫和一點。非讓我滾,我就滾了?!?/br> “我要是不走,在雁北的一年,若是留在金陵,非得把你拽下馬來,與你同歸于盡?!?/br> “一覺醒來,連仙途都斷了,你成了我唯一的退路,還說我不怎么喜歡?!痹S觀塵頓了頓,“那要怎么,才算足夠喜歡?” 蕭贄親親他的眼角,道:“足夠了?!?/br> 東風拂過,行宮的宮墻那邊,傳來打更聲音,金陵城燈市上,燈火漸熄,歸于沉寂。 許觀塵縮了縮脖子:“天冷了,回去吧。” 兩人并肩,走過細雪濕潤的石階,穿過掛滿兔子燈的走廊,一起走回煦春殿去。 許觀塵道:“忘記的那三年,陛下什么時候再跟我講一講吧?!?/br> 蕭贄道:“沒什么可講的?!?/br> 又想起方才許觀塵抱怨他太兇,蕭贄想了想,又道:“那時候知道你失憶了,應當騙你叫我‘夫君’?!?/br> 許觀塵笑道:“我是失憶,又不是變傻。” 又過了一會兒,許觀塵輕聲問道:“你真的想聽?” 蕭贄轉頭看他,借著檐下燈火,看見他的耳垂紅得要滴血,于是他—— 點了點頭:“想?!?/br> 許觀塵卻攏著手,不說話了。 回了煦春殿,略作洗漱,許觀塵攏著頭發(fā),靠在枕上看經,蕭贄滿身熱氣,大大方方、正正經經地——擠在他身邊坐下。 許觀塵往里邊挪了挪,卻將經書往面上一蓋,分明是看不進去的模樣。 就這么躺了一會兒,許觀塵拿開眼前書冊,抱著被子坐起來:“陛下,其實我還對一個問題特別好奇?!?/br> “你說?!?/br> 許觀塵強調:“是因為我不記得了,所以才問的?!?/br> 蕭贄也正經了神色:“嗯,你問。” 許觀塵咽了口唾沫,擰著眉頭問他:“那……疼嗎?” 很快就明白他問的是什么,蕭贄垂了垂眸,道:“不疼。” “你當然不疼。”許觀塵看著他,“我是問,那時候我看起來疼不疼。” “不疼。”蕭贄也很認真,“你看起來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