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慈?！?/br>
    徐婆婆摘下墨鏡，視覺變亮。

    眼前個子不高的小姑娘站得筆直，圓領(lǐng)白T，衣角扎進褲腰，短褲下一雙細長腿白得晃眼，短棉襪帆布鞋，腳踝骨突出。

    五官精致，眉眼生得干凈，文文靜靜的，瞧著就乖巧懂事。

    若非要說哪里不好，那就是太瘦了。身形單薄得像一張紙，讓老太太平白心軟，恨不得嘮叨她多吃點飯。

    徐婆婆把墨鏡掛在衣領(lǐng)口，笑意盈盈地說：“好好好，你一個人來的？”

    “對?！?/br>
    “行，那走吧，先去看看房?！?/br>
    “好?！?/br>
    徐婆婆為人熱情，但不似一般老年人多嘴，交流起來沒有壓力，邊慈嘴上跟她閑聊，心里暗暗記著路，省得以后再麻煩別人。

    七拐八繞來到租房處。這里跟外面的景象略微不同，一眼望不到頭，很長，但中間的街道只夠過一輛小轎車，兩側(cè)都是商鋪，大到郵局小到面攤，各色小本買賣應有盡有。

    建筑是一個又一個邊角圓潤的方塊，類似車廂，樓高不過三層，每個車廂大概有三到五個門面，從車廂之間的空隙地帶穿過去，后面是紅磚外墻的居民樓，樓下都是麻將館。

    有序歸整卻逼仄，宛如被強制排列組合過的小村落。

    邊慈租的房子不在居民樓里，在一家叫麥麥文具店的商鋪樓上。

    “這一片叫火車坊，你以后上學可以抄近道。這條街走到頭右拐，進小胡同，胡同走到底左轉(zhuǎn)，爬樓梯上個小坡再向左，走三分鐘就是五中校門口了?！?/br>
    徐婆婆說完，見邊慈聽得兩眼發(fā)懵，笑起來，又補充：“你記不住沒關(guān)系，明天我買菜帶你走一圈?！?/br>
    邊慈心懷感激：“謝謝徐婆婆。”

    “不客氣。”

    徐婆婆用鑰匙開鎖，商鋪是卷簾門，邊慈上前搭了一把手，兩人聯(lián)手把門推了上去。

    店里面積很大，占了四個商鋪的位置，除了文具還有教輔資料，從小學到高中一應俱全。

    “我小女兒一家旅游去了，這幾天沒開店。”

    徐婆婆打開過道的燈，引著邊慈往二樓走，順便介紹：“店里四個房間，樓下那個是我小女兒他們一家人住的。二樓有三個，一個庫房，一個雜物間，剩下那間就是你的，有獨衛(wèi)和陽臺。晾衣服上樓頂，廚房在樓下，都是公用，對了，”徐婆婆停頓兩秒，轉(zhuǎn)而問，“晚上你自己住二樓不會害怕吧？”

    聽到最后，邊慈一愣，可能是徐婆婆長相慈祥，也可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卻以關(guān)心收尾，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新環(huán)境，她竟感受到一絲溫暖。

    “不害怕?！边叴容p聲說。

    徐婆婆走在前頭絮叨：“不用害怕，別看咱們這邊舊，但是學生多，治安好得很。你晚自習下課回來，街邊路燈都通亮，不存在夜路，放心住?！?/br>
    邊慈笑著說好。

    到了二樓，庫房和雜物間都在左側(cè)，出租房跟上頂樓的樓梯在右側(cè)，采光很好。

    徐婆婆打開房門，側(cè)身讓邊慈先進：“進來看看，很久沒住人了，灰塵有點重。”

    邊慈留下行李箱在門口，只身進屋。

    進門左手邊是衛(wèi)生間，前面從近到遠依次是客廳、臥室和陽臺，客廳跟臥室之間做了小隔斷，沙發(fā)前面放著衣柜，床尾有一張木質(zhì)書桌，瞧著有些年代感，家具都用防塵白布蓋著……除了沙發(fā)。

    沙發(fā)的防塵白布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屋內(nèi)一片白，明黃色的布藝沙發(fā)很扎眼。

    更扎眼的是上面還躺著一個人。

    少年的右手腕搭在眼睛上，腕骨突出，指節(jié)細長，客廳的暖黃燈光打下來，給他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邊。

    聽見屋內(nèi)動靜，他睜眼看過來，睡眼惺忪：“邊慈？”待看清眼前人的臉，然后是篤定的語氣，“是你?！?/br>
    邊慈聽得一怔，對他沒有絲毫印象，奇怪地問：“你認識我？”

    “……不認識?！?/br>
    他坐起來，起身快步離開，外套被風掀得翻起一片。

    人從邊慈身邊走過時，她聞到一絲清淡的洗衣液香味。

    徐婆婆站在門邊，叫住往樓下跑的人，大喊：“給我站住臭小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嚇死人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陣更急促、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徐婆婆急得直跺腳，回頭沖邊慈說：“那個，邊慈啊，你先隨便看看，我一會兒來找你?！?/br>
    邊慈說了聲好，接著隨口問道：“那個人是？”

    “我外孫?！?/br>
    徐婆婆抬腿追下樓，嘴上叨叨：“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第2章 看來你是社會治安的漏網(wǎng)之……

    沒等琢磨透為什么要跑這個問題，言禮已經(jīng)一口氣跑到了大街上。

    跑這點路是不累的，可是心臟跳得突突響，下一秒就要在胸腔炸開似的。

    言禮隨便鉆進兩個車廂樓之間的空隙，靠外墻壁站著，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飄忽。

    徐婆婆的聲音從外面的街道傳來，正一遍一遍叫他名字，言禮抬手揉了把臉，壓下情緒高聲應道：“外婆，我在這?！?/br>
    徐婆婆看見外孫從不遠處車廂樓的空隙晃出來，火氣下去了些，稍感欣慰，不過嘴上還是不饒人的：“你繼續(xù)跑啊，你不是愛跑嗎？”

    言禮走過去，長臂一伸搭在老太太肩上，他個高，服軟必須彎腰低頭，不然會顯得欠揍。

    “不跑了，再跑您老追不上?！?/br>
    徐婆婆側(cè)頭哼了聲，拍開言禮的手，嚷嚷：“少跟我貧，你要回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長大了就不把我這個老太婆當回事了?！?/br>
    言禮把徐婆婆扯到陰涼處站著，接著，手伸進兩個褲兜，只掏出一張身份證：“沒錢沒手機，怎么打？”

    徐婆婆當然不會認為兩千多公里的距離，單靠兩條腿就能解決，腿再長也不行。

    “那你怎么回來的？”凝視傻子的眼神。

    言禮只能如實說，但省去了自己砸窗戶玻璃、翻外墻、頂著烈日暴走五公里到之前辦過會員卡的網(wǎng)吧的具體過程：“去網(wǎng)吧上QQ，托朋友買的機票?！?/br>
    徐婆婆信了半分，又問：“那你的錢跟手機去哪了？”

    提到這個，言禮臉上的笑意淡去：“被我媽沒收了?！?/br>
    徐婆婆驚訝道：“為什么？”

    “關(guān)禁閉?！毖远Y伸手比了個四，不冷不熱陳述，“我在臥室里待了四天?！?/br>
    徐婆婆聽完臉色大變，當場吼出來：“簡直胡鬧！你媽發(fā)什么神經(jīng)！”

    這話聽著過于舒坦解氣，言禮稍不小心就告了老媽一狀：“她偷偷改了我的高考志愿，上周錄取通知書寄過來我才知道，我們鬧了一場，我前腳進臥室，她后腳就把門鎖了?！?/br>
    自己大女兒什么德行，徐婆婆比誰都清楚，她剛壓下去的火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