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不穩(wěn)定，要是你不在——”

    “你就沒想過，我政審過不了，國家隊那邊不算我這個名額，你要怎么辦嗎？”

    何教練欲言又止。

    這個表情無疑于確定了邊慈的猜測，她自問自答：“我替你想好了，到時候你裝不知情就好，說我蓄意隱瞞家庭背景，你也是受害者，我就算選不上國家隊，上面出于人道主義精神，看在你用心栽培我這么多年的份上，應(yīng)該也會給你晉升的機會?！?/br>
    “其實何必這么麻煩呢，你要我陪你演戲騙人，直接說就好了，我拿你當(dāng)恩人，我是不會拒絕你的?！?/br>
    字字誅心，何教練試圖去撫摸邊慈的手，她卻往回縮。

    “幸好這次周見萱和趙冉也在，我放棄這個機會對你的晉升也不會有影響，體校我不會再回去了，國家隊那邊麻煩教練幫我推了吧。”

    邊慈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耽誤了快十分鐘，不能再耽誤下去。她站起來，對何教練說：“我該走了，有人還在等我。”

    “你是不是很恨我？”

    何教練盯著面前的冰淇淋，神情復(fù)雜，“我是真的看重你，不然也不會挖空心思栽培你，你的事……我比誰都痛心。”

    “我總是擅自期待，別人給我一塊糖我就開心不已，別人施舍我一點好我就念念不忘。我擅自把你當(dāng)我的mama，擅自代入女兒的角色，自作多情久了，我就忘了，最開始我只是一個體校用50塊錢補貼，換來的諸多體cao苗子之一而已，我不恨你，我特別討厭這樣的自己。”

    “選拔前一天晚上，聽見你跟叔叔說的那些話，回宿舍的路上，我就知道，我又一次失去了mama?！?/br>
    “但這樣也好，你栽培我，我回報你的恩情，兩不相欠，我也可以變得不那么討厭了?！?/br>
    邊慈端起桌上那杯檸檬水，敬了何教練椅背，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何教練，感謝您當(dāng)年從那么多孩子里選中了我，感謝您帶我出林水鎮(zhèn)，感謝您栽培我這么多年，可惜我是塊腐爛的朽木，無法回報您的付出，只能祝您事業(yè)順?biāo)臁！?/br>
    “還有，新年快樂。”

    說完，邊慈轉(zhuǎn)身離開，再也沒回頭。

    何教練看著邊慈點的兩份冰淇淋，良久，拿起勺子嘗了一小口。

    太冰了。

    涼意直達(dá)心底。

    第59章 “給你一百塊離開我兒子……

    外面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綿密的小雨。

    推開店門, 站在檐下，言禮伸出手感受雨的強度，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收回來, 轉(zhuǎn)頭對邊慈說：“把帽子戴上?！?/br>
    羽絨服自帶帽兜, 周圍一圈雪白的絨毛, 一戴上, 投過落地玻璃, 邊慈感覺自己的臉大了一圈, 自我調(diào)侃道：“我更像熊了。”

    “別碰瓷, 哪有這么瘦的熊。”

    言禮替她扣上羽絨服頂扣, 見她被外套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才說：“可以了，走吧, 回家?！?/br>
    “你不戴嗎？”邊慈偏頭看他。

    “我外套沒有帽子?！?/br>
    “里面的衛(wèi)衣有呀?！边叴葲_他招招手，示意他走過來點, 言禮照做不誤，她踮腳去夠他脖子后面的衛(wèi)衣帽子, 有些費勁，“你蹲點兒, 我夠不著?！?/br>
    老實說言禮根本不想戴帽子, 別說這樣綿密的小雨，就算是暴風(fēng)驟雨，他也不會戴, 前者用不著戴，后者戴了沒用。

    可是被女朋友關(guān)心的感覺并不壞，這個時候展露男子氣概是很煞風(fēng)景的。

    言禮配合蹲下，任由邊慈替她戴上了帽子。

    “粥粥, 我選上了?！边叴人砷_言禮的衣領(lǐng)，忽然開口。

    言禮挺腰站直，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反正說恭喜是不合適的，至于哪里不合適，他也不懂。

    伴隨一團霧氣，言禮聽見了她的后話。

    “但是我去不了。”

    言禮微怔。

    回過神來時，邊慈已經(jīng)走出了五步之外，他拔腿追上去，與她并肩而行。

    選上了，卻去不了。

    言禮發(fā)現(xiàn)，在邊慈的身上有好多他不懂的事情，這些不懂得匯集起來，變成了他眼下的沉默。

    貿(mào)然詢問和自以為是的關(guān)心，都有可能對她造成傷害。

    可沉默就是正確的嗎？

    不見得。

    言禮陷入兩難。

    而邊慈那邊也清楚，她兀自說的話，拋出沒頭沒尾的結(jié)果，已經(jīng)讓言禮感到為難。

    換做她也會如此，并非言禮詞窮嘴笨，而是她不夠坦誠。

    言禮給予了她最大程度的了解自由，她想，她也要回應(yīng)他一點什么。

    哪怕還不能全盤托出。

    “去年5月份的時候，國家隊教練來省隊考察，我超負(fù)荷訓(xùn)練，結(jié)果弄巧成拙，在國家隊教練來之前把腰弄傷了，住院期間我很不甘心，寄希望于年末的冬訓(xùn)選拔，沒過多久，這個希望也破滅了?！?/br>
    “我從何教練那里知道，我硬性要求不過關(guān)，哪怕個人能力在突出，我也沒有進入國家隊的資格。但這件事，何教練從我高一那年就知道了，她沒有告訴我?！?/br>
    邊慈說得含蓄，言禮腦子稍微一轉(zhuǎn)就聽出了端倪。

    “如果她早點告訴你，你就能早點專攻文化課學(xué)習(xí)了，不至于臨到高三來惡補，弄得這么辛苦。”

    “她當(dāng)時說，看我還沒試過就退役太可惜了，希望我再拼一年，說不定會有轉(zhuǎn)機。”

    言禮眉頭微蹙：“既然都是硬性要求，轉(zhuǎn)機也……”

    “不可能存在是吧？”邊慈自嘲般笑道，“我現(xiàn)在想想也是這樣，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想不明白，吃虧一次又栽了第二次。一診后，何教練來找我，就是跟我說那個硬性要求取消了，我還有機會進國家隊，她說拿我當(dāng)自己的孩子，我又信了?！?/br>
    “結(jié)果很明顯，我被騙了，第一次是隱瞞，第二次是欺騙，我回體校集訓(xùn)那一個多月，無數(shù)人來跟我說‘邊慈你很優(yōu)秀’，優(yōu)秀有什么用呢，我連沒才能的人都比不過，他們羨慕我，我更羨慕他們，不，羨慕這個詞太委婉了，我是嫉妒?！?/br>
    “我在體校有個好朋友，選拔結(jié)束后我跟她吵架了，她不理解我為什么有才能要放棄體cao，這怪我沒告訴她真相，我明知道隱瞞很傷人，可我還是選擇傷害她。直到今天我都沒有明白，我執(zhí)意隱瞞，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心，還是在嫉妒心驅(qū)使下對她的報復(fù)?！?/br>
    “我最近總在獨處的時候感受到自己的陰暗，我嫉妒隊友，對教練的蓄意欺瞞充滿怨恨，可隊友沒有半分對不起我，教練是我的指路人，我不應(yīng)該這樣，可我控制不住，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說到后面，邊慈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害怕被言禮聽見一樣。

    她在試著向他坦誠，可依然對坦誠的后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