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3
,正以最熱烈的姿態(tài)舒展,裝點(diǎn)著初夏的晨;盛星來不及吃完白色瓷碗里頭的粥,他用手巾擦嘴巴,站了起來,說:“你吃吧,我去下兒李先生家里?!?/br> “大早上的……” “我去借電話,給秦媽說一聲兒,讓她和輪子給你買東西去?!?/br> 江菱月正一手攥著筷子,他沒吞完嘴里的饅頭,忽然就抬起眼,說:“我真不要?!?/br> 玻璃窗戶推開了一個(gè)角,米色碎花兒的窗簾有些皺了,上頭還有幾個(gè)灰色的指頭印兒;天大亮,盛星這才瞧清楚屋里半舊裝修的殘破樣兒:屋頂上的白灰掉了,像是什么怪異大陸的地圖。 于是吸了口氣,看著江菱月的眼,責(zé)怪:“怎么住?。磕闾ь^看看?!?/br> “還好吧。”江菱月緩慢地仰起頭去,看著屋頂上頭的吊燈,發(fā)呆。 不清不楚的是一早起來能心平氣和拌嘴的原因,江菱月腦子里正沸騰的還是那些濃郁的情愛,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tài)喧囂著,爽快又痛苦。 買不買東西不是要緊的,可江菱月倔強(qiáng)地要處處提防著鄰居全家,他聽見院兒里頭有人說話,是李煙光。 “我?guī)闳ネ膺厓翰蛷d打電話吧,順道買點(diǎn)兒吃的,那條街上有德國人開的面包店,你想不想嘗一嘗?”江菱月站起來了,他去衣架上拿外套,一副要走的架勢。 盛星穿的還是昨兒晚上的長袍馬褂兒,銀白的綢子,繡紅顏色的細(xì)碎花草……他上前來,輕咬著牙根兒,伸手找江菱月襯衣最上頭的扣子,說:“總要整理一下啊,這樣怎么出門兒?!?/br> “那你幫我系好了?!?/br> “跟沒長手似的?!?/br> “我得跟你說件事兒,雖然挺不情愿的,”江菱月看著盛星的薄眼皮,以及纖長輕顫的睫毛,他忐忑著,說,“鄰居家的小姑娘,喜歡你,那種喜歡?!?/br> 明顯瞧得見盛星嘴邊的淡笑凝固,他沒抬一下兒眼睛,指尖攥緊了透明的襯衣扣子,將它塞進(jìn)扣眼兒里去,勸告:“你別瞎猜?!?/br> 江菱月回答:“是他爸媽在家說,我聽見了?!?/br> “她才十六歲……” “你也才十八啊?!?/br> 盛星著急了,不知原因地著急,他終于瞪圓了眼,看向江菱月,說:“快十九了……我記得,你走的那年也才十六,冬天,我在墻根兒后頭,聽著腳步聲?!?/br> “你特高興吧?”江菱月問。 盛星還在擺弄他的扣子,可早已經(jīng)系好了,他一手捏著淺灰色的領(lǐng)帶,臉上表情淡靜又冰冷,說:“我們還為你的事兒打賭,我還想過你,我特別爽快我揭發(fā)你了,可是我又特別緊張,怕你真的死了,我做過噩夢……” 話語到最后,盛星似乎真的開始了無名的愧疚,他眉頭輕蹙,眼眶里頭閃著水光。 “荍荍……”江菱月細(xì)碎地、忽然地喊出了他這個(gè)名字,此刻還被一根敞開的領(lǐng)帶勒著脖子,因此能夠順勢靠近了;江菱月去摸他快要落淚的眼角。 時(shí)間久了,可某一些回憶常新,盛星此刻躲避著江菱月的手指,可似乎又是變相的歡迎。 那是個(gè)干燥又凄寒的冬,黑夜里,踢踢踏踏的腳步遠(yuǎn)了,盛星和幾個(gè)孩子靠在墻根兒上,他倔強(qiáng)地聊:“看吧,我說他大姐是窯子里的。” 賭輸了的小戲子,尚且看不上羸弱的盛星,他們沒兌現(xiàn)一把瓜子兒的承諾,直梗著脖子吼:“我不信,反正我不信?!?/br> “他偷那寶石,就是他大姐要贖身,從窯子里出來?!?/br> “窯子里出來,還有男人要嗎!”長盛星幾歲的半大小子,扯了喉嚨調(diào)笑著。 盛星突然像個(gè)乖乖,他貼著墻,站得越來越直,芝麻糖還沒化完,于是抿了抿嘴巴,然后,在錢四代那個(gè)巴掌落下去之前,把霧蒙蒙的大眼睛閉上了。 “啊——”師兄們吼叫著跪下,一個(gè)個(gè)埋著臉,在盛星前頭趴下一排。 “什么窯子不窯子的?不練功,費(fèi)吃費(fèi)穿,這輩子就沒你逛得起的窯子。”錢四代說兩個(gè)字,就要找個(gè)不順眼的錘肩扇脖子,他整個(gè)兒晚上都在慪氣,因?yàn)橥当I的江菱月。 冬天,一出氣就見輕薄朦朧的煙氣在眼前飄,盛星透過淺糖色的電燈光,直愣愣看著一幫師兄受罰,然后,“撲通”一聲跪在了錢四代眼前,他嘴比誰都甜,像吃過了半斤芝麻糖,說:“可有錢了也得娶太太,窯子里的都不是好東西?!?/br> 他急急切切地說,眼睫毛飛速地抖,怕就怕那一個(gè)巴掌不長眼,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落在自己脖子上…… 江菱月低頭,盯住攥領(lǐng)帶的那雙白手,他說:“快勒死我了,荍荍。” 是驚慌又羞怯的,盛星從回憶里醒神,回答:“別,別這么叫我。” 領(lǐng)帶系的是溫莎結(jié),因此看著比往常寬了很多,江菱月盯著瞧了半天,這才說:“你們差不了兩歲,你和她爸爸又是朋友——” “是她爸爸的朋友,又不是她的朋友,電話還是要借用,至于別的事兒,我不愿意提,我才不喜歡她?!笔⑿墙K于完工了,把攥著領(lǐng)帶的手垂下去。 忽然聽著江菱月問:“那你喜歡誰,或者喜歡過誰?” “沒意思?!笔⑿堑吐曋v著話,他猛地抬眼,再次看到江菱月視線里去;盛星的溫柔一如既往,傲慢同樣是,眼睛是明亮的…… 忽然,像是什么溫馴的動(dòng)物,盛星闔住了透紅的眼皮,嘴巴往江菱月嘴巴上頭碰,一下就好了,故作安穩(wěn)地停留,然后離開。 “荍荍……”江菱月還是念叨,他的心,像是一把忽然引開炭火的花枝,像稻草,忽然“噼噼啪啪”燃燒起來,升起彌漫的濃煙,把天都罩住了。 他抬起胳膊,把盛星的肩束縛住,唇齒的糾纏,像一場毫無預(yù)兆又期許太久的風(fēng)暴;從江菱月開始,變得漫長了。 他和盛星不同,忽然就纏綿放肆得不行,愛戀是沒有太多緣由的,可又覺得之前的每一秒都是緣由,在無意的瞬間一發(fā)不可收拾,開始毫無顧忌了。 想想才明白沒什么要顧忌的。 青翠的葉片在猛漲,將樹冠裝點(diǎn)成一片在風(fēng)里起舞的湖,天愈發(fā)亮了,太陽**來照在了腳上,是有溫度的、暖熱的,像呼吸。 去李云換家里打電話的時(shí)候,只有李太太在家,她鬧不清是什么原因致使盛星來這兒借電話,可憋著口氣沒問,盛星也沒說。 她急匆匆跑到窗戶旁邊兒,看著盛星往院子外頭走了,而穿著灰色西裝的江菱月,正在那兒等他。 “走吧。”江菱月忽然靠近了,在街巷轉(zhuǎn)角處攬住了盛星的肩。 盛星又奇怪地別扭著,輕微一蹙眉,說:“別這樣。” 路上來了抱著箱子賣冰棒的老人,他在陽光中斜起了眼珠,皺著那張黑瘦的臉笑,詢問:“吃不吃冰棍兒您?” 身上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