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淬火??！”

唐慎一愣：“王伯，您說什么，淬火？”

“你是想將那蒸出來的香氣，用鐵水把它澆下來？嗨，我可說不清楚，但你這和我們打鐵時的淬火有點相似。打鐵時可不是也要一次次地用冷水把那滾熱的紅鐵給澆滅，然后再繼續(xù)燒熱、打鐵？那你這樣可不行，光澆冷水沒有用，這東西你得改進(jìn)下。不能一直讓熱氣滾下去，太快了，要讓熱氣停一會兒，多淋一會兒冷水，慢慢淬！”

唐慎想了想，很快在腦子里畫出了草圖。“您說的對！”

王鐵匠把鐵疙瘩搬了回去，又敲敲打打三四天，再搬了回來。

這一次唐慎得到了接近一杯的精油。

“這個份量足夠了！”

唐慎做了一鍋肥皂，將精油倒進(jìn)去，攪拌均勻，等待冷卻。

等一切做完后，唐慎將摻了精油的肥皂壓成硬塊，這就是香皂了。

第二天，唐慎和姚三帶了兩塊普通肥皂和兩塊香皂來到唐府。

去唐府的路上，姚三不解道：“小東家，這肥皂您已經(jīng)做出來半個月了，我還以為是要賣呢，怎么一直不賣。”

唐慎笑道：“姚大哥，咱們來姑蘇府也有兩月了，你有算著賺了多少么?！?/br>
姚三趕忙道：“小東家可別胡說，那是您和阿黃的錢財，和我一點沒關(guān)系?！?/br>
“不用擔(dān)心，我不是說你貪圖錢財，姚大哥的品行我是信得過的。但是阿黃還小，你們這些天去做煎餅，也多虧你和姚大娘看著，她一個九歲的小丫頭片子可照顧不過來?！?/br>
姚三松了口氣，這才道：“賺了不少?！?/br>
“夠在碎錦街買個鋪子嗎？”

“那自然不行，差得可遠(yuǎn)了！”

“那夠在姑蘇府買個工坊，多做些肥皂、精油么？”

“也不成?！?/br>
姑蘇府不比趙家村。在趙家村，一兩銀子夠三口之家富足地過一年。但在姑蘇府，一兩銀子卻全不頂用，最多養(yǎng)活一個人。

唐慎來到姑蘇府后，雜糧煎餅賣得有聲有色，卻也只能說是小康，遠(yuǎn)不能說富裕。

“買不了工坊，那這肥皂和精油只能咱們自家做。哪怕你每天早晨不去做煎餅，姚大哥，你、我、阿黃、姚大娘，四個人加起來，一天最多只能做五十塊肥皂，一兩瓶精油。這還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到哪兒去賣這些東西？”

姚三被問住了。

唐慎：“肥皂不是煎餅。煎餅每天吃完就沒了，價錢便宜，誰都可以買。肥皂買了后能用很久，精油更不用說，您也知道那東西成本多高，價格多貴，不是隨隨便便放在攤子上就會有人買的。真要這么做下去，不出半年，咱們就得喝西北風(fēng)去?！?/br>
姚三慚愧道：“我就是個看家護(hù)院的，不懂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小東家可別笑我。”

唐慎并沒笑他的意思，他停住腳步，道：“我們到了?！?/br>
這是姚三第一次來唐府。

許是之前唐夫人管教過下人，這次唐府管家接唐慎二人進(jìn)去后，并沒有再怠慢。他將唐慎引到偏廳，吩咐丫鬟上了一壺?zé)岵?、兩盤點心。等了片刻，唐夫人便到了。

唐慎以為自己會見到唐舉人，沒想到竟是唐夫人。他腦子一轉(zhuǎn)，心想這樣更好。他站起身，道：“大伯母，多日不見，侄子又來叨擾了。這是我家護(hù)院，姚三姚大哥。姚大哥，這是我大伯母，唐夫人?！?/br>
“夫人好?！币θ傲斯笆?。

唐夫人道：“都坐下吧?！币贿M(jìn)屋唐夫人就看到唐慎拎的兩個小盒子，她在這兩個盒子上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接著移開視線，對唐慎道：“上次見面，還是在那碎錦街。如今想來，好像已有一月，你似是又瘦了?！?/br>
唐慎道：“是，那是重陽節(jié)前的事了?！?/br>
唐夫人以為唐慎來送禮，是想進(jìn)唐家私學(xué)讀書的。她主動給唐慎遞了個臺階：“你那兩個哥哥前幾日還說起你來，他們挺想去見你，又怕唐突了惹你不快?！?/br>
唐慎上輩子是個純種理工男，天生不會搞人情往來。然而他當(dāng)了三年研究生、三年博士生。再怎么不懂，也在大學(xué)環(huán)境下磨煉出來。不敢說圓滑，卻也聽懂了唐夫人的意思。

唐慎笑道：“我也很想見兩個哥哥?！?/br>
唐夫人正準(zhǔn)備開口說讓唐慎讀書的事，只聽唐慎又道：“大伯母，今日來叨擾，是因為侄子剛來姑蘇府時，大伯母送的那兩箱東西救了急，我一直記在心上。正巧家里做了點東西，就想給大伯母送來看看?！?/br>
“哦，你家里做了點東西？”

唐慎道：“是，我親手做的?！?/br>
唐夫人：“你還會做菜？”

說這話時，唐夫人并沒有鄙夷的意思。

的第一篇有句話：君子遠(yuǎn)庖廚。一千年后，這句話被后人曲解成“品德高上的君子不會進(jìn)廚房，更不會動手做菜”。事實上，這句話原文是“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rou。是以君子遠(yuǎn)庖廚也。”

君子對于飛禽走獸，不忍心看到它們活活死去；聽到它們的聲音，就不忍心吃它們的rou。所以君子總是遠(yuǎn)離廚房。

也就是說，君子不進(jìn)廚房，不是因為覺得做菜是個下作的事，君子不能做，而是因為心存仁慈。

古人對這句話倒沒有引申出那么多意思，反而不看重所謂的“君子遠(yuǎn)庖廚”。

更何況人人都要吃飯，連孔圣人都說過“三月不知rou味”，于是“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試問孟子又怎么可能說君子不能下廚房？

當(dāng)然，唐慎解釋道：“不是菜肴?！?/br>
唐夫人問道：“那是何物？”

“大伯母一看便知?！?/br>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唐慎讓姚三把一個盒子給了唐夫人，兩人離開唐府，去了梁府。

是的，唐慎今日帶了兩個盒子，每個盒子里各放了一塊肥皂、一塊香皂，要分別送給唐夫人和梁大儒。

唐慎走后，唐夫人讓管家把盒子送上來。

這盒子不是什么名貴物件，但做工很新也很仔細(xì)，她一想便知道即使是個盒子，唐慎也是用了心去挑的。

“我這侄子，人雖小，看上去也俊俏單純，但可不是個簡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