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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與盛京官府一同協(xié)作,督查清掃積雪的事。今年唐慎成了工部右侍郎,他喚來主管此事的員外郎,問道:“盛京共有多少戶人家?”員外郎流暢回答:“登記在冊的,共有九萬六千戶?!?/br>盛京是大宋的都城,這員外郎嘴上說是“登記在冊”的,可偌大的盛京城,黑戶無處可藏。古人喜多子多孫,以一家五口來算,這便是五十萬人口。而事實(shí)上,盛京有百萬多人。唐慎仔細(xì)叮囑對方,務(wù)必檢查好今年清掃積雪的差事。待到他下衙回尚書府時,雪已經(jīng)停了。唐慎回到家中,并未等到王溱。工部近日忙于承慶宮的修建,唐慎每天忙得是不可開交??烧l人不知,整個朝堂之上,如今最忙的人便是尚書左仆射王溱王大人。王溱統(tǒng)轄幽州和盛京兩地的銀引司,如今皇帝下旨,將三十六州的兵部銀契莊改為大宋銀契莊。自此以后,再也不僅僅供應(yīng)兵部軍將,也為天下百姓效力。世間萬事,皇帝只需下一道旨意,看似隨意輕巧,可那圣旨上的幾個字想要實(shí)現(xiàn),是何其不易。五年前度支司發(fā)生的血案,便是前車之鑒。如今銀引司既不能重蹈覆轍,又要做到盡善盡美。哪怕在百官都相助王溱的前提下,也耗費(fèi)了他一番心血。正值寒冬臘月,眼看百官就要休假過年,銀引司的差事便大多擱置到了明年。銀引司左副御史余潮生此刻正在刑部當(dāng)差,他身為刑部尚書,到年底了,大宋各地所有典獄司都需要將今年發(fā)生的各起命案送到盛京,送入刑部庫房,收庫查用。余潮生每日忙于處理內(nèi)務(wù),這一日他正于刑部幾位主事吩咐差事,只見一個官差用手按著官帽,快步走進(jìn)屋中。余潮生不再說話,抬頭看他。官差半跪行禮,道:“尚書左仆射大人到?!?/br>堂屋中,眾人皆驚。余潮生怔了一會兒,他趕忙起身,迎出門去,正好看到王溱從刑部外走了進(jìn)來。余潮生走近作揖:“下官余潮生,見過王相公?!?/br>王溱穿著一品官員的官袍,他右手拿著一只白色折扇。雖說這幾日沒有下雪,可誰也不會莫名其妙拿著一把扇子,頗有種附庸風(fēng)雅的嫌疑。換做他人,都會讓人覺得此人太過做作,但王溱拿著,便如天造地設(shè),毫無不和諧之處。刑部官員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王大人可真是不同尋?!?,但表面上誰都沒表露出來。王溱將扇子合十,啪嗒一聲,他修長的手指將扇骨轉(zhuǎn)了一圈,最終將扇柄對向余潮生。王溱聲音溫和:“去歲在幽州時,余大人曾說過喜歡本官手中的扇子,如今本官特意為你帶來了,你可喜歡?”余潮生徹底愣住,他迅速回憶,這才從記憶角落里想起來這件事。去歲王溱和余潮生一起去幽州辦差,兩人都有各自的馬車,但總有需要獨(dú)處的時候。盛京去幽州,一路漫長,余潮生與王溱神交已久。所謂神交已久,往往指的是久聞大名、素昧平生,余潮生未免尷尬,某日兩人在驛館中用飯時,他隨口便夸贊了王溱一句:“王大人這扇子十分精妙,扇面上的字似乎是大人的手筆。字氣錚然,清骨天成,寫得真是極好?!?/br>竟然真有這件事,余潮生只能伸出手,硬著頭皮接下了這把王溱親筆題字的折扇。他還得感謝道:“未曾想大人還記得此事,下官不甚感激?!?/br>王溱笑了笑:“不如進(jìn)屋一談?”余潮生側(cè)開身子:“請?!?/br>兩人進(jìn)了余潮生的尚書屋中,刑部的其他官員一個個看向?qū)Ψ剑詈笳l也沒敢跟上去。過了片刻,刑部左右侍郎聽說王溱來了,立刻前來見禮。屋中,很快便只剩下刑部三位頂頭高官和王溱,還有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四品銀引司司正林栩。余潮親自給王溱沏茶,他心中多有揣測,已然猜到王溱的來意。可王溱一點(diǎn)都不提其他事,反而說起了書法,說起了手中的茶水。余潮生的心思產(chǎn)生了動搖,他甚至開始懷疑王子豐此行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和他打個交道?王溱用茶蓋輕輕撥了撥茶水,語氣平緩:“是有十四年了?”余潮生思索片刻:“確有十四年了?!?/br>王溱感嘆道:“滄海桑田?!?/br>余潮生品茶不語。王溱:“余大人可還記得那日金榜題名后,我等一起策馬游街?”余潮生笑道:“已經(jīng)過去十四年之久,下官記憶模糊了?!?/br>王溱深深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余潮生看著他淡定自若的模樣,一股幾乎無力回天的恨意猛然侵襲上心頭。然而它是無力回天的,它是乏而無力的,它僅僅只產(chǎn)生了一瞬,就被他的主人舍棄。因?yàn)榧岛迯膩碇皇亲顭o用的感情。十四年前,開平十九年,四月,他中了那屆的榜眼,與狀元、探花一同信馬游街。記憶模糊?如何能記憶模糊!那一年,自集英殿而出,他們?nèi)隧樦子颀埫}一路向前,走出了皇宮大門。那本該是他一生最輝煌的時刻,然而從欽點(diǎn)他為榜眼的皇帝,到宮門外等候已久的盛京百姓,無一人的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所有人只看見了站在最前列的狀元,余潮生將那個人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底。王溱,王子豐。如今他已到不惑之年,可當(dāng)年的每一幕都印刻在眼前。如何能遺忘!余潮生笑道:“說來下官與大人也算是同窗學(xué)子,只可惜游街后不久,只過了一年,下官便離開盛京,多年未歸?!?/br>王溱:“我記著,余大人是去江南做了指揮使。”“大人竟然還記著?是,是先去錢塘做了半年的指揮使,后來我被調(diào)去邢州?!?/br>“余大人有多久沒去過江南了?”“似有三歲之久?!?/br>“明歲倒是該再去一趟了?!?/br>余潮生怔住,抬頭看向王溱。王溱神色平和,他微笑著望著余潮生,目光深邃,他淡定地說道:“江南銀引司那邊,怕是還等著余大人去呢?!?/br>余潮生張了張嘴,許久后,他道:“下官自然知曉,只是刑部差事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