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的眼角，兩行清淚落下。

姬泱伸手拔出心口的刀，鮮血迸裂，落了更多到鏡的臉上，他眉心如同燒著了一般。鏡低頭，用手捂住臉，眼淚透過指縫，一滴滴地往下落。

“我給你取個名字，叫‘鏡’，好不好？”

“我?guī)阕撸阃笞≡谖壹抑??！?/br>
“這叫鏡心殿，往后便是你的家?！?/br>
………………

姬泱手拿刀，要往心口再刺一刀。

鏡再抬頭，看他，姬泱被不舍包圍，手上微頓，鏡卻朝他笑了笑。

陌生又熟悉的笑容。

姬泱一個怔愣，鏡忽然仰頭長嘯出聲，他的滿頭黑發(fā)頃刻變成銀色，頭發(fā)變長，鏡飄離地面，展開雙臂，又是一聲長嘯，衣衫化作水霧，水霧漫天，包圍住他。許久，水霧散去，他轉(zhuǎn)身，睜開雙眼，眉心現(xiàn)出一個紅點。

他的頭發(fā)長及腳踝，他回眸看向姬泱，喃喃叫他：“泱哥哥……”

“…………”

鏡朝他笑，朝他伸手，掌心水霧探出，迅速填滿姬泱的傷口，并捆綁住姬泱的手腳，將他牢牢實實地捆住。姬泱猜到了他的意圖，使勁掙脫，可他依然只是一個人。

鏡看向?qū)殞殻绾慰匆部床粔颉?/br>
“小寶?！睂殞毎T著嘴，小寶變了，卻又沒變，小寶永遠(yuǎn)是他的小寶。他又害怕，又依戀。

“乖乖，看好父王?！?/br>
“好，小寶去哪里？”

“我去去就來，你保護(hù)好父王哦?！?/br>
“好！寶寶保護(hù)父王！”寶寶點頭，并且上前牢牢抱住姬泱的雙腿。

鏡再看姬泱一眼，轉(zhuǎn)身便走，“鏡！”，姬泱喊他的名字，鏡閉眼，眼角落下一顆眼淚。他直接飛出結(jié)界，飛到那白衣神仙面前，同樣是立在雷電中，他道：“開曜神君，一切過錯都因我而起，泱無罪，請?zhí)斓烂饬怂呢?zé)罰，并請神君讓他忘記我?！?/br>
開曜神君眉頭蹙得更緊，他生于開天辟地時，代天地掌管天道，用天道約束每一個神明，包括最為尊貴的天帝。有約束，天地才能有規(guī)律地運行。這樣因情而生的事，這么多年來，他總能瞧見，他永遠(yuǎn)無法明白這些行為。

尤其是帝泱與鏡的情，最令他不明白，耗費了幾千年，竟還如此？

“請神君應(yīng)允我?！?/br>
“你欲如何？”

“天道要我的命，我將我還于天道，以我身，滅天道怒火。”

開曜神君點頭：“我應(yīng)允你?！?/br>
“多謝?！辩R朝他笑笑，風(fēng)中，他飛往更高處，張開雙臂，發(fā)絲飄散，四面八方的水忽然全都往他的身體涌去。他本是水妖，是在天界長大，成了仙，于妖而言，仙已是盡頭，無法成神，死后又變成了鬼，水依然是他的本體?？杉幢闳绱?，整片江山的水往他襲來，他依然有些承受不住。

他不是天帝，承受不來整個天下。

但他必要承受。

他已經(jīng)全都想起來了，被姬泱用鮮血封印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興許他此生就不該與姬泱相識。

他總是在多此一舉，當(dāng)年姬泱的兄長戊野意圖殺他奪位，姬泱其實早已有所防備。他卻沖過去屠了戊野的宮，他從來都是這樣的。

姬泱本是天帝，無情無欲，擁有尊貴而又恣意的一生。

他已令姬泱失去太多，如今命歸于天，一切歸零吧。

他快撐不住了，他閉眼，將身體展得更開。

好在，他們的孩子保住了，還安然出生了，姬泱不會再寂寞與孤單。

這幾千年，他藏在小小宮殿中，藏在姬泱傾盡所有給予的保護(hù)中忘卻一切，無憂無慮地生活，姬泱卻只能一次次地死去以慰天道。

他這一生，反正已足夠。

他再不愿姬泱去面對一次次地死亡。

這次，臨死，還能為姬泱做點什么，實在是太好了。

姬泱就該永遠(yuǎn)做那個高高在上的帝泱，而不是在凡間與這些昏庸凡人攀扯。

寶寶害怕地抱著姬泱，看著空中，他的小寶臉色煞白，身體似乎將要被撕裂。他再看看他的父王，同樣滿臉煞白，滿臉?biāo)阑?，遙遙望著小寶，卻什么也做不得。

他最無所不能的父王，他最漂亮的小寶，如今卻這般。

為什么！

寶寶憤怒地看向天上那個仿佛與己無關(guān)的白衣神仙，都是因為這個壞人！

壞人！

寶寶握緊雙拳，他的雙眼漸漸變了色，“啊——”，他用力大喊出聲，三年了，三年未曾出現(xiàn)過的小黑龍又出現(xiàn)了。小黑龍不僅出現(xiàn)了，甚至長大了更多。

“吼——————”他長吼，沖出結(jié)界，沖到神君面前，憤怒朝他噴火。

那火奈何不了他，開曜神君甚至躲也沒躲。

寶寶怒火滔天，龍臉逼近，用力質(zhì)問他：“為何你要如此對我們?。?！壞人！??！”

憤怒的聲音甚至撼動天地。

開曜神君對著這個小孩兒，本無需解釋，他卻被孩童清澈雙眼中的怒意刺中，不覺便道：“我乃開天辟地后的第一位神明，天道由我掌，若是沒了天道，沒了約束，三界與天界早已大亂。”

“臭神仙?。?！什么天道不天道！??！”寶寶再朝他噴火。

不待開曜再有所反應(yīng)，寶寶轉(zhuǎn)身飛向水中快要裂開的鏡，纏繞住鏡，與他一同吸取這天地間的水。

“寶寶……”鏡喃喃。

“寶寶長大了，可以和小寶一起保護(hù)父王！”寶寶回首看他，龍尾巴蹭了蹭鏡的臉。

鏡到底是露出點笑容，是的，從前，姬泱保護(hù)他們，如今，他們保護(hù)姬泱。

僅靠鏡，是不可能將所有的水都吸取干凈，最終不過是以命祭天，以解天道怒火。

但多出了個寶寶，父子協(xié)力，竟不知不覺將洪水漸漸吸盡。

開曜面露不解，據(jù)他所知，天道不該如此，他也不該如此，他與天道不該心軟。

寶寶在空中盤旋，地面的洪水漸漸消退，地動也停了，人們紛紛跑出屋子、停止逃跑，仰頭看著天中奇景。

“神仙！神仙??！神仙來救我們了！”百姓們紛紛跪到地上，跪拜他們。

姬泱看到結(jié)界內(nèi)壁上外頭的情景，看到百姓們安然無恙，不覺松了口氣。

寶寶龍的身子越來越長，又長了好幾尺，他在空中飛速盤旋，并長吼出聲，百姓們卻沒一個怕的，跪拜得更為誠摯。

洪水終于全部消退，海水恢復(fù)平靜，江面不再波濤洶涌，河水靜靜流淌。

“父王！”寶寶高興地在空中叫姬泱，姬泱朝他欣慰地笑。寶寶朝他飛來，直接拖著姬泱的結(jié)界往天空飄。

地上跪著的人們，不乏有認(rèn)識姬泱的，一見空中的姬泱，傻了眼了。

“那是九殿下啊！懷王殿下！”

“是懷王殿下救了我們?。。　?/br>
鏡聽到下頭聲音，同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