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之橋的印像中，她覺著榮嘉實也只不過是個紈绔子弟，頂著父母的光環(huán)，披著醫(yī)生的外衣，游戲人間。像這樣暖人心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去做？拉著死黨們每天醉生夢死還差不多。可是今天，確實讓她見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榮嘉實。

    今天的榮嘉實很有愛心，很善良，很……可愛。

    ☆、第25章

    老人們有獨自前來的，也有相互攙扶著而來的。老頭老太一對，滿頭白發(fā)，臉上爬滿了皺紋，看上去卻特別恩愛。

    等忙活完了，唐之橋坐在一凳子上跟一老太聊天。

    那老太七十八歲了，頭發(fā)全白了，不過身體看上去還很健朗。她說：“女孩子，你是不是榮醫(yī)生的女朋友?。俊?/br>
    “??？”唐之橋一愣，問：“您老怎么這么問？”

    “嗨，你別看我這么大歲數(shù)，但心還是跟明鏡似的。剛才不是榮醫(yī)生接你進來的么？他來這里這么多次，還是頭一次帶女孩子過來呢?！崩咸√浦畼虻氖?，又絮絮叨叨地說：“榮醫(yī)生真是個好人，對我們這些老人可好了。唉，要是沒有他們常過來看我們，為我們做義診啊，我們什么時候死在這深山里都不知道呢？”

    老太說著，有些唏噓，抬手擦了擦眼角。

    唐之橋聽了也有些難受，納悶地問：“那你們的子女呢？他們怎么不接你們下山生活？”

    老太嘆氣，渾濁的雙眼望向祠堂的門外，有些感傷地說：“唉，這么高的山，雖然通上了公路，但還是不方便，山里的年輕人全下山謀出路去了，山上就剩我們這些七老八十的老人了。子女們接我們下山，哪那么容易啊，有些老人的子女們自己生活條件也不好，又怎么可能接我們下山呢？再說哪怕有條件接我們下山，我們也適應(yīng)不了山下的生活了。在這山里，我們呆一輩子了?。　?/br>
    唐之橋抬頭望著祠堂里的老人們，他們看上去歲數(shù)都蠻大了，有些身體看著還健朗，有些就顯得病懨懨，做子女的怎么會忍心丟下他們不管呢？“那……那他們不來看你們嗎？”

    老太說：“有是有來的，但很少。他們也有他們的生活，忙工作，忙孩子，哪還有那么多的時間來看我們啊。唉……”

    唐之橋想起坐車上來的山路，雖然是剛建的，路面也很好，但路程實在是遠。上山前她還特意問過榮嘉實，開車上去要多久？榮嘉實說至少要一個來小時。當時她就咂舌了，這么遠要是沒車怎么辦？

    “那您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怎么辦？怎么下山啊？”

    老太面露難色地說：“如果不嚴重就慢慢熬，閻羅王不收的話總能熬過去的。如果實在熬不住，第二天起早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然后到路口坐公交車去鄰縣診所看醫(yī)生。如果真不行了，那就只能老死了。唉，我們這些老人啊命比紙薄?！?/br>
    唐之橋不明白，問：“為什么去鄰縣而不去本縣呢？”在她的意識里，本縣總比鄰縣好吧。

    老太解惑道：“我們這靠近鄰縣，下山去鄰縣看，比起去本縣要近?！碧浦畼蛄宋虻攸c點頭，原來這樣??！“所以我們這些老人真的很感謝榮醫(yī)生他們啊。”

    “他們常來嗎？”

    老太點點頭，“嗯，一個月來兩次左右吧。來時還給我們帶吃的帶穿的，說起來比我們的子女還好呢?！崩咸镀疠p輕的笑，話語里滿是感激之情，可又怕唐之橋聽膩煩掉，趕忙又道：“哎，不說這個了?！鳖D了頓，又問：“女孩子，你結(jié)婚了沒有??？”

    “??？我??？”唐之橋還真不知該怎么跟這個老太講她跟榮嘉實之間的事。如果她說結(jié)婚了，就跟你一直叫好的榮醫(yī)生結(jié)得婚。這老太會不會說好眼光啊，懂得選男人。可她要是再告訴她，雖然結(jié)婚了，可惜現(xiàn)在離婚了。這老太會不會怨念她，然后替榮嘉實鳴不平。她一定會說你這女孩子太沒眼光了，這么好的男人都會放棄。所以說與不說都是錯，保持緘默最好。

    老太見唐之橋沒有言語，只知女孩子害羞，并不再相問。

    漸漸得午餐時間到了，來看醫(yī)生的老人漸漸少了下來。有老人相邀義工們?nèi)ゼ依锍燥?，但被義工們婉言謝絕了。老人們生活過得清貧，他們可不好意思去蹭吃蹭喝。

    盒飯是之前就準備好的，一人一盒。發(fā)到榮嘉實和唐之橋的時候，盒飯就只剩一盒了。

    發(fā)盒飯的女孩子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榮醫(yī)生，就剩一盒了，怎么辦？”她拿著盒飯，看看榮嘉實，又看看唐之橋，不知該把盒飯給誰好。

    榮嘉實脫下白大褂，笑著說：“沒事，一盒就一盒吧，給小橋好了。”

    那女孩子一聽，趕忙將盒飯遞給唐之橋，可唐之橋哪里好意思拿呀？想著原本她就是臨時要過來的，人家沒準備她的那一份也正常，現(xiàn)在更沒有理由叫榮嘉實餓著肚子。

    “不不，還是給榮醫(yī)生吧。”唐之橋?qū)⒑酗埻平o榮嘉實，說：“還是你吃吧，反正我現(xiàn)在肚子也不餓。”

    “那怎么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榮嘉實拿過盒飯又遞給了唐之橋。

    唐之橋沒接，嘟囔道：“你都說一頓不吃餓得慌了，我這要是狼吞虎咽地一吃，你怎么辦？”

    榮嘉實嘿嘿笑，挑了挑眉，說：“要不這樣吧，咱倆分著吃就行了?！鞭D(zhuǎn)頭朝剛才送盒飯的女孩子嚷，“小周，筷子還有嗎？”

    小周多識趣的人啊，見這兩位要秀恩愛，趕忙將筷子遞上，“有的有的，還多一雙。”

    榮嘉實接過筷子，打開盒飯，將飯盒里的飯撥一點到菜盒里，然后將菜盒里的菜夾過一點，弄好之后推給唐之橋說：“吃吧，咱們分著吧?！?/br>
    唐之橋見自己飯盒里全是菜，而榮嘉實的飯盒里菜好少，于是伸筷子撥拉出好多牛rou夾到榮嘉實的飯盒里，說：“我不吃牛rou，全給你吃吧?！?/br>
    榮嘉實望著飯盒里的牛rou，愣了愣，記憶中唐之橋明明是很喜歡吃牛rou的吧。

    唐之橋抬頭見榮嘉實拿疑惑的眼神望自己，知道自己撒得小慌被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好了好了，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br>
    兩人情深意切、忘我投入地分飯吃，完全忘了周圍還有一雙雙看好戲的眼睛正看著他們呢！

    瘦瘦的穿著醫(yī)生袍的男人羨慕地說：“榮醫(yī)生，你真好命啊，娶了這么一個不僅漂亮而且還懂事的老婆，真有福氣啊?！?/br>
    “可不？不過秀恩愛死得快哦?！鄙耘贮c的男人瞇眼一笑，沒一會兒偷偷湊過來問唐之橋，“嫂子，你家還有meimei嗎？”

    唐之橋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后知后覺得說：“沒有，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稍胖男人裝作悲痛欲絕地樣子說：“唉，老天果然好不公啊，為何如此待我??！心痛心痛……”轉(zhuǎn)念又問，“那嫂子還有沒有朋友是沒有嫁人的??？”

    “呃？”唐之橋被這家伙弄得有點懵，她朋友嫁沒嫁人跟他毛線關(guān)系?。?/br>
    榮嘉實見狀，拿筷子敲了下稍胖男人的頭，“得了啊小鄧子，別沒完沒了影響你嫂子吃飯了。她要是有朋友沒結(jié)婚，也不介紹給你。還有我們倆就秀恩愛了，怎么了？有本事找去啊，否則連羨慕都沒你的份?！?/br>
    周圍的人聽了，一陣哄笑。而唐之橋羞得快將臉埋進盒飯里了，榮嘉實這幫同事都是些什么人啊，嘴巴真是臭！

    吃完了飯，大家又開始了早上沒完成的工作。

    唐之橋跟著一些女孩子收拾大家吃剩下的飯盒。她正彎下腰收拾東西呢，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抬起頭，見是榮嘉實，詫異地問：“有事？”

    榮嘉實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見周圍沒什么人，這才從口袋里掏出一東西遞了過去。

    “給你?！?/br>
    “什么呀？”唐之橋好奇地接過，打開袋子一看，居然是個白煮蛋。

    她展顏一笑，問：“哪來的白煮蛋？”

    “早上出門前特意煮的，不知半道會遇上你，早知就煮兩個了?！睒s嘉實有些懊惱，如果預(yù)卜先知就好了?！澳莻€……我怕你中午沒吃飽，所以這個給你墊墊肚子吧。還有雞蛋比較有營養(yǎng)?！?/br>
    “喂，那你……”唐之橋拿著那個雞蛋剛想說，可是榮嘉實已經(jīng)跑遠了，你不是也沒吃飽么？“傻子?！?/br>
    心中卻很暖。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義診終于結(jié)束了，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山。不知誰喊了一句，“大家來拍合照吧！”

    于是，一幫人咋咋呼呼地跑到祠堂門前的空地上排成兩隊排合照。

    唐之橋原先是站在隊伍左側(cè)第一個的，中間隔著好幾個人才是榮嘉實，又不知誰喊了一句，“噯噯，等等，不行不行，模范夫妻沒站一塊噯。”

    于是大家眼睛齊唰唰地看向兩人。唐之橋覺得自己的存在感順間就飆升到最高層次，哎，想做個低調(diào)的人都不行。

    不知誰拉了她一下，她由第一個位置變成了第二個位置，又不知誰拉了一下，她又向前更進了一個位置，如此反復(fù)循環(huán)，沒一會兒她就跟榮嘉實并排站在一起了。

    站在前面拍照片的小伙子更加逗趣，他揮手嚷，“噯噯，模范夫妻兩人擁住笑一個么，別這么僵硬，這是拍照又不是赴死，好吧？一、二、三……茄子?！?/br>
    榮嘉實輕輕擁著唐之橋，兩人淺淺微笑，就那樣定格成了永久的瞬間。

    ☆、第26章

    回去的路上，陰陰的天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敲打著車窗玻璃。唐之橋回轉(zhuǎn)頭望著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小山村。此刻那山隱進縹緲的云霧中，連著小山村也不真實起來。

    唐之橋呆楞半響，想到一句詩“云深不知處”。

    “別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掉出來了，再說帥哥可坐你旁邊??！后頭可只有山跟樹，前頭也有。”榮嘉實調(diào)侃道。

    唐之橋沒理他，調(diào)轉(zhuǎn)視線望向前方。雨幕下，整個山林變得更加蒼翠欲滴起來。

    “噯，榮嘉實，問你個問題?！?/br>
    “什么？問唄?！?/br>
    唐之橋說：“你怎么想到要去山上為老人們做義診的？”

    榮嘉實淡淡一笑，戲謔地問：“你想聽官方的還是非官方的？”

    “還不同么？”

    “那當然?！?/br>
    唐之橋說：“那就先官方的吧?！?/br>
    “官方的就是，青春是我們的名片，服務(wù)是我們的志愿，以己之力，為社會上需要幫助的人貢獻一份力量?！?/br>
    唐之橋聽完不由地笑了，這樣的措詞明明像是廣告語?！澳欠枪俜侥?？”

    榮嘉實聳聳肩，極輕松地說：“想做就去做嘍，沒有想那么多?！?/br>
    唐之橋不由贊道：“這么爽快，夠酷呀！”她想不到榮嘉實的人生原是這么豪邁自在的。

    榮嘉實又突得收起玩笑之心，正色地說：“其實山中的那些老人挺可憐的，沒醫(yī)沒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都沒人知曉，有些老人連見子女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br>
    唐之橋聽完榮嘉實的述說，心情也有一些沉重。以前她可能還不相信，現(xiàn)在親眼所見，發(fā)現(xiàn)那些生活在深山里的空巢老人的晚年生活確實讓人堪憂。

    唐之橋瞥了一眼榮嘉實，說：“看不出來，你的情cao還蠻偉大。”

    榮嘉實聽完后，得意洋洋地說：“是不是對你的前夫另眼相看了呀？是不是覺得跟我離婚的舉動挺錯誤的啊？我勉為其難，懷抱隨時等你投入哦！”

    唐之橋無語望天，“榮嘉實，你果然是辯論社出來的，少貧嘴了，好好開你的車吧。”

    兩人一路再無話。

    車子開到路口后，大家道別，相約哪天再一起回山里，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差不多經(jīng)過窯廠路段時，榮嘉實想起早上送去的東西，不禁問唐之橋，“要去趟窯廠嗎？”

    唐之橋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搖搖頭說：“不用了，改天我再抽時間去吧，現(xiàn)在雨下太大了?！?/br>
    榮嘉實點點頭，狀似很隨意地問：“等下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唐之橋想了想，答應(yīng)了，心里卻吐槽，不要再遇到林瓊雁才好，有種跟榮嘉實吃一次飯就吃怕了的感覺。

    兩人又開始沉默。車里開著收音機，里面正在播放路況信息，哪哪又堵車了，哪哪又發(fā)生交通事故了，哪哪要上高架橋……現(xiàn)在正好是飯點時段，感覺哪哪都擁擠。

    郊區(qū)的公路沒有路燈，有點黑，榮嘉實開得小心翼翼。

    “今天幾號了？”榮嘉實不經(jīng)意問了一句。

    “呃？”唐之橋正望著如墨的夜色神游太空，榮嘉實一問，她有點回不過神來，定了定，翻出手機的日歷，看了一眼，才道：“今天20號了，12月20號，哎，時間過得好快??！”

    “12月20啊……”榮嘉實喃喃道：“那離圣誕節(jié)不是很近了？”

    “嗯?！?/br>
    榮嘉實輕吐道：“圣誕節(jié)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