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不是當(dāng)時隨口說來騙我的。”

    夏修言沉吟片刻，搖搖頭：“亞述為人自負(fù)，他確信我們今日都會死在洞里，不必編個謊騙你。否則引我起疑，得不償失?！?/br>
    “這么說來他說得都是真的？”

    “等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說話的功夫，已往前走出一段路。秋欣然覺得自己全然是個睜眼瞎，與其說是自己扶著身旁的人，倒不如說是身旁的人帶著自己往前走，不禁問道：“將軍能看得清路？”

    “只能看著一點(diǎn)?！?/br>
    “將軍好目力。”秋欣然由衷贊嘆道，“我認(rèn)識的人里可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br>
    夏修言狀若無意：“還有誰？”

    秋欣然沒想到他對這種恭維話也挺較真，這會兒說誰都不大好，于是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定北侯?！壁w戎既然是夏修言的手下，就是說他目力不及夏修言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叫他氣惱吧。

    正想著，誰知他又問：“你怎么知道？”

    秋欣然這會兒是當(dāng)真覺得這位趙將軍著實太過較真了些，只能磕磕絆絆道：“定北侯還在學(xué)宮的時候，我曾見過他射箭。他箭術(shù)高超，有百步穿楊的本事?！?/br>
    男子在黑暗中微微翹了一下唇角，故意道：“可我聽說定北侯年少時體弱多病，騎射皆不如人?！?/br>
    “唔……”秋欣然噎了一下，只好含糊道，“那或許是那回他正好射準(zhǔn)了靶心叫我撞見。”

    夏修言又說：“我還聽說道長曾指點(diǎn)過定北侯騎射？”

    秋欣然想這是哪年的老黃歷了，怎么宮里還流傳著她的傳說哪？但這種時候，也只好厚著臉皮道：“指點(diǎn)談不上，不過是一道練過幾日騎射罷了。”她言辭間幾分掩不住的緊張，一不留神腳下就絆了一下。

    好在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反手拉住了她。秋欣然扶著巖壁站穩(wěn)身子，松一口氣：“多謝?！彼f完這句話，忽然愣了一下。她原本扶著對方的手臂，這會兒叫他拉住手，能感覺到他手上的薄繭和掌心些許粗糲的凸起，倒像是手上的傷處愈合后結(jié)下的痂？

    對方并未察覺她的異樣，等她站穩(wěn)了身子以后，也沒放開手：“跟著我走?！?/br>
    這兒離出口像是近了，洞中隱隱有了一絲絲的光亮，還能聽見水聲。夏修言感覺身旁的人忽然安靜了許多，不由轉(zhuǎn)頭看她一眼：“怎么了？”

    “沒什么，”秋欣然打起精神，試探著問道，“今日將軍怎么知道我在這兒，還提前找了人過來埋伏？”

    “原押宿解出了你留在酒樓的那個乾卦，乾卦指南，利金。我們翻了地圖，發(fā)現(xiàn)山神廟附近有座廢棄的礦洞，迖越人潛入長安，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藏下這么多人，這兒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去處?！?/br>
    秋欣然躲在雜間里，正聽見他們提起了城南礦洞，怕自己忘記，在地上擺了個乾卦做記號，沒想到正好給他們留下了線索。那一卦其實極簡單，就是指明了方位，原舟起先想得復(fù)雜頗費(fèi)了一番心思，總感覺他師姐這一卦里大有乾坤。但大道至簡，跳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秋欣然是明晃晃地在地上給他擺了個“南”字，不禁好氣又好笑。

    話間，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前面不遠(yuǎn)光線明亮起來。二人走到近前，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盡頭一個一人寬的洞xue，上面鋪著一層稻草，月光從稻草的間隙疏疏照進(jìn)洞中，正是這礦洞的出口。

    洞口離地不遠(yuǎn)，夏修言衡量一下洞口離地的距離，騰身一躍，踩著附近的巖壁，兔起鶻落轉(zhuǎn)瞬間就已經(jīng)跳了上去。

    秋欣然站在原地仰頭看著洞外，過了片刻見男子去而復(fù)返，應(yīng)當(dāng)是確定周遭沒有埋伏。這才回到洞口，朝底下的人伸出手要拉她上來。秋欣然猶豫一下，將手放上去，忽然冷不丁開口道：“上回在青龍寺將軍借了一把傘給我還沒有機(jī)會還上，等從這兒出去，還需盡快還上才是。”

    對方一頓，過了片刻才說：“不急?！痹捯魟偮?，手上用勁一把將她拉到了地面上。

    秋欣然蹬著巖壁，身子一輕就上到地面，一腳還未站穩(wěn)，猛地朝前一撲。夏修言猝不及防，不由往后退了半步，竟沒站穩(wěn)，當(dāng)真叫她撲倒在地。好在洞口四周都是柔軟的草料，懷里一具溫軟的軀體，睜開眼頭頂一輪圓月，灑在大地上。

    秋欣然將人壓在地上，卻沒立即爬起來。她坐起身，抿著嘴嚴(yán)肅地看著他，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面具上。戴面具的男子略有些意外地看著她，竟沒有阻止，只定定地看著她，眼睛里盛著月色，亮得晃眼。她的手指拂過面具，好似拂過他的眼睛，終于輕輕將面具從他臉上揭了下來。

    “夏修言！”空曠的荒野，浮出水面透氣的游魚叫這一聲怒吼嚇得“撲通”一聲又沉回了水里。

    一身雪青色長袍的女子氣得捏緊了手上的面具，月色下她的神色格外生動，上一回他從芳池園送她回去，她都只是拱手彎腰求他放過梅雀。這會兒卻坐在他身上，橫眉倒豎，瞪著一雙桃花眼，連先前左一個“侯爺”右一個“世子”都忘了，夏修言懷疑她要是騰得出手，下一秒就該撲上來揪自己衣領(lǐng)。

    于是仰面躺在草地上的男子，迎著她的怒視，忽然笑起來，打碎了盛在眼睛里的一汪月光。

    “你生氣什么？”躺在月色下的男子捉住了她的手，反口污蔑，“我可從沒說過我是趙戎，明明是你自己認(rèn)錯?！?/br>
    這回開口已恢復(fù)了熟悉的清冽男聲，秋欣然一想到他剛才在山洞故意偽裝也就罷了，方才在礦洞也還這樣，分明就是故意看她笑話，氣道：“是你故意不說！”

    夏修言唇角含笑：“我救了你，你還把我認(rèn)錯成別人，怎么想也該是我生氣?！?/br>
    秋欣然氣得要命，她一晚上情緒大起大落，先是被人誤綁，又差點(diǎn)叫火藥炸死在山洞里，這會兒罪魁禍?zhǔn)走€振振有詞地說是她不對，一時覺得這天底下再沒有人比她冤枉的了。又想起剛在山洞里，自己居然還想著幫他隱瞞騎射的事情，更是覺得好不丟臉，不知道夏修言當(dāng)時在心里怎么笑話她的了！想到此，心中更是委屈……竟一時間不由紅了眼眶。

    夏修言見她忽然不說話了，只瞪著眼睛瞧他，嘴角抿得緊緊的，一副小刺頭的倔強(qiáng)模樣，好不可憐。再仔細(xì)看，眼眶還有些紅，不由一愣。

    “好了，是我不對，你……”他下意識放軟了語調(diào)，說到一半又叫自己嚇了一跳，這話說出來怎么跟哄小姑娘似的，心里起了些輕微的別扭。

    秋欣然可體會不到他此時的心情，此事放在平日她也不會如此失態(tài)，只不過方才她以為自己同趙戎在一塊時，只拼命想著兩人要怎么逃出去，一刻不敢懈??；這會兒猛然間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原來是夏修言，委屈之余又覺得長松了一口氣，不知怎么回事，一時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