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笑出聲，許杭從段燁霖懷里跳下來，打開門出去了。

段燁霖走出房門，貓仔已經(jīng)臥在喬道桑的膝蓋頭打起哈欠了，老爺子正摸著小貓的后頸哼著黃梅調(diào)。段燁霖伸出手想把貓抱走，手背卻被喬道桑狠狠拍了一下。

“別動！”喬道桑給了段燁霖一個白眼，“去，給我點煙去?！?/br>
段燁霖看著自己手背上的紅印子，真是哭笑不得：“您老人家不是剛才還嫌棄我養(yǎng)貓來著么？這會兒又喜歡得緊了？”

喬道桑老臉一繃：“我才沒有喜歡，我就是膝蓋冷，拿阿咪捂一捂?！?/br>
越老越像孩子。

“阿咪這名字也太多見了，既然要養(yǎng)，還是換個不同些的吧?！痹S杭已經(jīng)拿了兩個碗出來專供這小家伙用。

取名這個事情就有那么幾分為難段燁霖了，他摸著下巴：“這貓是我撿的，我的貓自然得跟我姓，要好聽，又好記，還得響亮、大氣，讓人一聽就是我家的貓。嗯……有了！”

院子里一老一小一貓都抬頭看著段燁霖，段燁霖黑色的眸子亮閃閃的，難得放出點學(xué)富五車的學(xué)子氣度。

“就叫‘段、振、華’！”

許杭：“……”

喬道桑：“……”

貓：“嗚……”

院子里一陣灌堂風(fēng)掃過，尷的那個尬喲。

震驚于這個不同凡響的名字，許杭表情顯得有點消化不良，把杯子里的涼茶喝下去壓了壓驚，轉(zhuǎn)過去對喬道桑說：“四叔，我覺得叫阿咪也不錯?！?/br>
喬道桑點頭如搗蒜：“茍同、茍同?！?/br>
段燁霖就不樂意了：“怎么，不好聽嗎？”

這么明顯的問題，喬道桑都沒力氣駁他：“你那破名字，叫一聲看看它答不答應(yīng)？”

“它一準喜歡！”段燁霖的自信心破了天際，得意地沖貓咪叫，那模樣像是教官在點名新兵蛋子，“段振華！”

貓咪懶洋洋地伸了個腰，看著這個傻大個滿是期望的目光，舔了舔爪子，終究還是歪了歪腦袋，軟綿綿地應(yīng)了。

“喵~”

第175章番外二

好久沒做夢了。

又是一早醒來，段戰(zhàn)舟睜開眼，外頭刺激的陽光照射進來，扎得他眼睛疼。

自從叢林死去之后，他再也不做夢了。好像叢林就是他所有的好夢和噩夢，統(tǒng)統(tǒng)帶走，已經(jīng)一點兒也不剩了。

其實這樣也好，萬一夢到了，他該和叢林說什么呢？道歉，叢林會原諒嗎？擁抱，叢林會接受嗎？

若是不會，那還是不要見的好。

早上起來，先喝了一杯酒。隨后就聽到底下人來報一個消息，說是章家倒了，章家的宅邸也被賣了。

閉上眼想了想，段戰(zhàn)舟披上衣服，去了那個被查封的章家莊園。

那個院墻已經(jīng)不再新粉漆飾，反而是斑駁脫落。段戰(zhàn)舟抬頭望著，空空的墻頭，他想不起來當(dāng)年那個趴在墻頭上的小家伙長什么樣子了，那夜里太黑了。

那個家伙……

幾乎沒費什么力氣，段戰(zhàn)舟翻過院墻去，另一邊，是章堯臣曾經(jīng)培育殺手的地方，如今荒廢多年，到處積灰，又臟又臭。

這地方真小，段戰(zhàn)舟進了屋里，還得微微彎腰，省著撞著腦袋。他一直走到一個小房間，這里蜘蛛網(wǎng)遍布，角落里還有蝙蝠出沒。他看到其中一張床靠著的墻壁上，寫著大大小小無數(shù)個正字。

他伸手摸了摸，那些字跡就更清楚了。

是叢林的字跡。他就是在這兒長大，一天一天數(shù)著日子過下去的么？院墻上都有叢林踩出來的坑，他究竟是站在墻頭偷看自己多少次了呢？

那么這張床，就是他睡過的么？

段戰(zhàn)舟的大掌剛剛撫摸過床沿，就摸到坑坑洼洼的痕跡，低頭仔細一看，在床頭的位置，木頭邊沿，刻著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送我奶油。

他笑了。

他叫段戰(zhàn)舟。

他長高了。

他……

細致得入骨，就像一個人剖開的心事。

段戰(zhàn)舟的手都是抖的，在那些個字上面摩挲了又摩挲，恨不得這是刻在他身上的好。

“笨蛋……怎么會有這么蠢的家伙？”段戰(zhàn)舟摸著額頭，眼圈又紅了一片，埋怨的話說了兩句，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半年來，段戰(zhàn)舟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學(xué)會了做奶油蛋糕。這種西洋人甜膩膩的東西，他從來不喜歡，或者永遠也不會了解，怎么會有人喜歡。

但是那個家伙就是特別愛吃甜的。

打奶油真的很麻煩，很枯燥，也很累，但是現(xiàn)在，段戰(zhàn)舟已經(jīng)知道，該打到什么程度，才能讓它綿密。

請來的西洋廚師不會像中國大廚一樣鄙視他一個大男人學(xué)這種東西，還用蹩腳的中文問他：“您是……要做給誰呢？”

“愛人，”段戰(zhàn)舟裱花的樣子像是給古董鑲金，“我做錯事情了，希望他原諒我?！?/br>
西洋廚師最喜歡這種浪漫故事了，一臉欣慰地笑著說：“哦，那您一定要裝飾得好看一些……讓我給您找一些好看的小蠟燭吧?！?/br>
翻了半天，拿了一盒子的蠟燭過來，段戰(zhàn)舟也認認真真挑選了一會兒，最后揀出一個松樹形狀的蠟燭，小心翼翼插了上去。

西洋廚師羨慕極了：“您的愛人一定很幸福呢。”

幸福？

他連一天的幸福都沒有享受過。

許杭也曾經(jīng)諷刺他，做這些無用的東西，死人看不到，活人白受罪。他也明白，可是不做這些，這日子該怎么熬下去呢？

把今天做的甜點帶到叢林的墳?zāi)骨?，一塊蛋糕，切成兩半，一半兒給他，一半留給自己。

段戰(zhàn)舟盤著腿在墓前坐下，啃了一口蛋糕，說：“今兒的甜放得正好，你大概是喜歡的。”

他總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他：“大哥和許杭也不知怎么搞得，都到了眼下這地步，竟開始反目了。什么恩怨，哪有命重要。你知道嗎？就算是看著他們相生相克、互相折磨，我都嫉妒得要命。因為我……只是在獨自折磨著。”

晚霞燒了半邊天，紫色的光照在人的身上，蘆葦隨風(fēng)擺動。

“章家已經(jīng)末路了，害過你的人，也都沒什么好下場，算起來，下一個也該是我了?！倍螒?zhàn)舟大口大口地嚼，“你在那邊見到你jiejie了沒？她會怪我嗎？你們是不是湊在一起埋怨我呢？埋怨也好，多罵罵我也行，最好是詛咒我，只要你們開心。”

這奶油蛋糕好像還是太甜了點，甜得讓人想哭。

段戰(zhàn)舟吃得太急，嗆得咳嗽起來，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死死咽下去。全部吃完以后，他的臉上還沾著奶油，他苦笑了一下：“我都做了一百個奶油蛋糕了，你別生氣了，給我托個夢好不好？”

又坐了很久，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