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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海上拾遺錄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9

分卷閱讀129

    若玉現在跟著禧連城戲班。怕白嘯泓生氣自己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見他,本想找時機告訴他,不料他先開了口。

白嘯泓抬手摸摸他的短發(fā),很溫和地說道,“昨天墨白在你屋里翻出幾卷畫……你到底怎么想?就這么一刻一刻地捱下去,還不如說明白,你我都不可能拿一輩子為了一個外人跟彼此死耗?!?/br>
季杏棠垂下眼,那些從盧瑾郎手里要來的畫,一直放在柜子里沒有處理掉。他說,“大哥,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什么都沒有,是你自己非要胡思亂想。我對他好完全是把他當親兄弟,我有責任照顧他,等他有能力了剩下的事都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不著的?!?/br>
他眼里有無邊的深淵,凌厲如鷹鷲一般,隨即又化為一汪柔情,輕飄飄說,“那就好?!?/br>
季杏棠心里怎么想已經不重要了,白嘯泓回國前就動了殺心,殺伐自心底騰起,沒有必要的末枝或者能厄人喉嚨的藤蔓都斬除就好,無論如何今夜安穩(wěn)。

第81章地獄使者

夜,薩克斯風悠揚。

他從陰暗窄仄的暗堂茫然走向錦繡鎏金的宅邸,又從一個神明那里陡然跌進阿鼻煉獄。

可是今天他回來了,好手好腳,有權有勢。

蘇少九從承天寺回家,蘇其正歡天喜地設宴洗塵,念叨他終于肯從那破廟里回家,可是他沒想到這頓飯成了自己步黃泉前最后一頓餐宴。一個兒子,一把長刀,利刃把蘇其正從腰際斬剁成兩段。

懷素在一片殷紅中苦念阿彌陀佛,蘇少九告訴他,少慈悲少憐憫,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壞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卻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也未必修得正果,人活一遭只圖一快誰欠他的誰來還。

蘇少寧是個殘廢,這下子承父業(yè),蘇少九搖身一變成了滬浙一帶的大督軍。

蘇少九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封妓館,從浙到滬一間也不許留。督辦告訴他,這是政府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不能說封就封,結果蘇少九一槍斃了督辦,封。他不希望自己承來的權勢被人蠶食,新官上任幾番殺雞儆猴,才能在其他軍閥的蠢蠢欲動中立得住腳。

此時蘇少九置身在上海灘的五光十色當中,離別數載都不曾魂夢君同,他該怎樣尋找一個人。他先去七重天賭了兩把,竟覺索然無味。于是去百樂門喝了許多的酒。痛飲是一件盡興的事,因為天下有喝不完的酒,所以沒有盡興的時候,致使一切變得掃興。

汽車駛過霓虹閃耀的夜總會,開向通往天蟾舞臺的路段。戲院門外聚集了很多人,塞滿了路,阻礙了交通,看樣子人也遠遠超過劇院所能容納的人數。司機不耐煩地按喇叭,卻沒有絲毫影響擁擠的人群。票販子在等票者中來回穿梭,討價還價,時而咒罵時而雀躍,每個人都在火急火燎地期待什么。

唯獨他守著狂熱之中的落寞。

蘇少九點了根煙,打開車窗透氣,一陣風忽然從臉頰卷過,吹走燃燼的煙灰,使那橙紅更亮,十月的風確實有些涼。

一個穿著布褂的票販敲了敲他的車門,他按著瓜皮帽笑道,“先生,票要伐?”

蘇少九吐了口煙,從容神色中有些黯然,這些黯然是他久居山寺對外界熱鬧的茫然,他問道,“什么情況?”

票販抓著車窗沿,生怕被人群沖走,在一片喧囂和嘈雜中笑臉相告,“天蟾舞臺的新角白若玉的戲。就唱過那么一回,他一登臺就有軍爺包下整個場子,想聽他的戲難著哩!現在票價炒的很高,平常人一票難求?!?/br>
煙霧在蘇少九眼前忽隱忽現,他無聊至極隨口問一句,“哪個軍爺?”

票販說,“南京方面特調來的先遣團團長,穆柯穆軍爺?!?/br>
蘇少九說,“哦,駐防上海?”

票販說,“是?!?/br>
蘇少九說,“那豈不是督軍手下的兵?”

票販說,“那是,整個滬浙吃官糧的都是督軍手下的兵?!?/br>
蘇少九與票販閑聊之際,眼前閃過一個人影。蘇少九滯住一刻,立馬把煙按滅在車窗沿上,可是他心里焦急沒有注意到煙蒂按在了票販手背上。他推門下車,有一點光亮,有一點幻影,足以使他不顧一切扎進人群。

大劇院門口人滿為患,蘇少九恨不得變成一陣風或者一團火從人縫里卷進去。他終于發(fā)現了可以為今夜狂熱的地方,卻像個無頭蒼蠅似的無計可施。

看一場戲確實不容易,尤其是好角兒的戲。

加之上海早就四分五裂,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日本人占領的蘇州河以北的地區(qū)。電車早已不互通,想看一場戲需要換乘好幾路車。

所以每個人都激動狂躁,吼叫著、謾罵著,仿佛比在賭桌上押命更讓人血脈噴張。不能否認,他在鬼門關走一遭是一個極惜命的人。

這樣的熱鬧他也沒有必要湊。正當蘇少九退居一旁準備等副官前來救駕,人群停止了sao動,三三兩兩的嘈雜后,再無喧鬧,然后傳來的是矯健的步履聲。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方才為了售票吼破嗓子的院主喘了口氣走向前迎接,討好獻媚地擁戴進去一位軍爺。

蘇少九不屑地瞅了瞅,果然,最好說話的還是一身綠皮,可他今天偏偏打扮的摩登漂亮,絲毫沒有威懾力。

穆柯走進了大劇院。

劇場里裝飾的富麗堂皇,穹頂的吊燈光焰四射,唯一黯淡的地方就是四角。廳內的過道上鋪著華麗紅毯,進來的人也都非富即貴,懂戲的、不懂戲的。

若玉第一次登臺唱戲是在一個小戲樓。戲過半場穆柯才得到消息,匆忙趕去要了一個包廂,只是怎么瞧著那臺上的一顰一笑都很陌生,當真作假。再說,別人不知道,他清楚。若玉的破鑼嗓子怎么能唱的婉囀動聽,他哪里是唱戲,分明是在唱雙簧,得虧幕后的小戲子下了不少功夫才能對上他的口型。

更讓穆柯氣惱的是,別的他也不多想了只想讓他好好呆著養(yǎng)傷養(yǎng)病。若玉偏不,不僅叫囂著有本事養(yǎng)活自己還和那個林錦笙廝混在一起,甚至為了他和自己動手!誰知道又從哪里冒出來一個盧瑾郎,整天像個跟屁蟲似的膩在若玉身邊。

穆柯綁不住他也要看著他,戲罷吩咐了禧連城戲班的班主,但凡是白若玉的戲,不管在哪里唱他都要包場。

穆柯在前排坐下,也不催也不喊,只是坐著。從酷暑到寒月,他做什么都渾渾噩噩全身不自在,就像現在他盯著大舞臺都有些出神。

那舞臺正中懸掛的橫匾,上書“熏風南來”四個大字,舞臺頂端用百余根變形斗拱堆砌接榫,螺旋而上,像個雞籠。仿佛雀兒就站在舞臺中央動也不動,笑也不笑,也好,他一張嘴就要和自己罵架。

穆柯委曲求全,別的都不管總要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