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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爐子

    凈化車間的車間主任近來想要一個爐子，筒子樓又名單身樓，因?yàn)樽〉拇蠖鄶?shù)是單身職工，不過也有小夫妻、廠長住那，車間主任也不例外，他也是單身。

    筒子樓一大奇觀就是各家各戶的爐子都放在走廊里，中午晚間下班后，大伙們齊齊到走廊燒火做飯。上班時可能見不到的人此時此刻全見著了。

    “您家今天燒魚??？”

    “今早剛?cè)ゲ耸袌鲑I的?！?/br>
    “那您家今天的魚肯定新鮮！”

    “魚好了，來我家吃?！?/br>
    “那可多不好意思，您老燒飯的手藝肯定沒話說?！?/br>
    或是，

    “現(xiàn)在青菜貴嗎？”

    “缸豆貴了……”

    也有見鄰居家爐子冷冰冰的，

    “李叔家還沒開始做飯??？”

    “爸爸今天值班，不回來了?！毙『⒉弊由蠏熘W亮亮的鑰匙，可憐巴巴瞅著正在揮動鍋鏟的鄰居。

    好心的鄰居詫異，停下正在炒飯的胳膊，蹲下來對小孩道。

    “那你吃飯沒吃？”

    “中午來阿姨家吃啊，別嫌棄，就一雙筷子的事?！?/br>
    小孩眼睛立刻亮晶晶。

    他肚子早就餓得都是饞蟲。

    都是鄰居，見不得別家小孩挨餓。領(lǐng)回家吃一兩頓是常有的事。

    整個走廊熱鬧洋洋，映著燃?xì)獾辣虐l(fā)出來的火焰，火焰把左鄰右舍的大伙們臉映照得紅紅的，混著飯菜作料香氣、鍋鏟碰撞鐵鍋聲，大伙們歡聲笑語。

    人類的情感就是在這一朝一夕、一米一飯之間逐漸深入。

    凈化車間的車間主任一直想要一個爐子。

    但這個年頭，大伙的鐵爐子不靠買，而靠自己做，外面買的還沒他們廠里自己做的好。況且，廠里跟外面不同，八十年代外面用的最多的是煤爐子，煤爐子要先買黑煤碳，再把爐子升起來，有時還要用長長的鐵剪子將煤扎出一些蜂孔，好讓碳火燃燒得更徹底。有的家里沒錢買煤，就只能買散煤，運(yùn)回家自己做成煤球，弄的一臉一手黑乎乎的。煤球在外面曬著，雨一來，大伙趕緊跑回去收，“下雨了，收煤球啊。”

    廠里則是特地從生廠區(qū)直接拉了燃?xì)夤艿雷審S里職工用，讓職工們不需要買煤，也不需要買液化氣，更不需要花錢，是八十年代很先進(jìn)的方式。

    車間主任想有一個自己的爐子，能自己燒菜燒水多好啊。

    頓頓飯香可不就是家的味道嗎？

    整個廠最會做這些的是焊工班，鐵爐子的四條支架和爐面需要用電焊焊起來，不是焊工班的人做不來。這就難倒了其他車間。

    好在大伙都在一個廠，托托人興許就排到你了。

    凈化車間主任也托了親友，把他的排上日程。本來還要等兩周，忽然間有人對他說，他的爐子被提前了。

    主任喜出望外！

    周末，幾個大小伙子幫他把新做好的爐子搬進(jìn)走道，又給他擺靠在走廊，涂了紅漆的新爐子往那一擺，車間主任心里可高興壞了。

    “再給您試試?！?/br>
    那幾個大小伙子又一通cao作，給接上燃?xì)夤艿溃瑴y試燃?xì)狻?/br>
    廠里燃?xì)飧簹夤薜哪欠N還不一樣，是氫氣、氮?dú)?、甲烷等可燃燒氣體的混合體。安全性還是挺高的，但是在通燃?xì)獾臅r候，有時會有“砰”的一聲，是氫氣被點(diǎn)著的爆炸聲。一般沒事，就聲音有點(diǎn)響。

    但如果沒處理好，氫氣濃度太高被點(diǎn)燃就會發(fā)生大爆炸，最嚴(yán)重的一次，是全樓聽見“轟”的一聲，把筒子樓里一男的胡子給燎糊了。

    “測試一下更安全。”

    大伙給他通著燃?xì)?，看看有沒漏出奇怪的氣味，再看看有沒明火，“您記著，這是正常的，開一會就散開了，但平時如果味很沖，就一定要注意，是不是漏氣了，漏氣千萬別點(diǎn)火?！?/br>
    車間主任忙不迭點(diǎn)頭。

    這幾個小伙子真熱心。

    其中一個朝另一個使了個眼色，對方悄悄繞到車間主任身后，往里面房間快速掃了一圈，由于是單間，家具擺設(shè)一目了然，也沒有多少東西。那人目光落在鞋柜上，鞋柜上散著幾雙鞋，其中一雙是金花做壞了的棉拖鞋。

    前面幾人還拉著車間主任講解要點(diǎn)。

    “萬一漏氣，您趕緊關(guān)閥關(guān)燃?xì)?，趕緊通風(fēng)開窗，廠里技術(shù)人員考慮過安全問題，不會像煤氣罐那么危險。但通風(fēng)還是要通的，不要遇明火……”

    講著講著。

    里屋那人突然丟了一雙新棉拖鞋過去，“喲，主任，您的棉拖鞋怎么是壞的！我給您換一雙新的！”

    那人往原來那雙棉拖鞋往懷里一揣，撒腿就跑，那幾個小伙子立刻見機(jī)行事，一窩蜂跟著跑得鳥獸散。

    “主任，我們先走了！”

    “您別送您別送，您的爐子關(guān)沒關(guān)好啊，趕緊回去看看……”

    車間主任一邊嚎：“回來，我的鞋！”那可是廠里第一巧手莊淑芬親手做的，一邊又分身乏術(shù)，急得不行，只能急急忙忙趕回去檢查自己爐子有沒有關(guān)好，生怕有半點(diǎn)閃失。等他發(fā)現(xiàn)爐子根本就沒問題，自己的棉拖鞋早就被人換走了。

    一群小伙子往天上丟著鞋歡呼著遠(yuǎn)去。

    王小忠喜氣洋洋地捧著一雙嶄新的棉拖鞋回到空分。

    沒想到他也有鞋了，王姐給他做的。

    他拿到的時候還怪不好意思，雖然王姐針腳走得歪歪扭扭，但是王姐說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做鞋子，更是第一次送人。王小忠聽到莫名高興。

    但一回空分，他立刻想起他師傅楊毅那張臉，于是雙手趕緊把鞋藏到背后，免得被他師傅看到。

    旁人見他這樣，唉聲嘆氣。

    “不用藏了?！?/br>
    “你師傅不會在意的?！?/br>
    王小忠莫名其妙，不會在意？那你們?yōu)槭裁催€唉聲嘆氣。

    回到車間，王小忠看見焊工班的幾個小伙子恭恭敬敬交給他師傅一雙鞋，他師傅施施然接過，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然后高傲地將鞋鎖進(jìn)他的儲物柜。

    王小忠眼尖。

    這、這不是金花做壞了的那雙鞋？

    他還見凈化車間主任當(dāng)寶貝般炫耀過。

    焊工班的得到一句以后有活動會叫他們的承諾后，那幾個小伙子歡天喜地地走了。楊毅又酷又會玩，跟著楊哥好拉風(fēng)。

    王小忠正準(zhǔn)備溜，被他師傅一把叫住。

    楊毅手從褲子里放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