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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谷衍從未這樣認(rèn)真地審視他這位父親。在所有人眼中,他戲謔人間,不問世事,沉浸在寧靜的花房中,待人溫和又促狹。“有什么問題不如當(dāng)面問我?!惫让鬟h(yuǎn)一如既往地溫和道。迦太是卡隆的首都。此地與外界往來甚多,物阜民豐,民風(fēng)淳樸,四處都洋溢著熱鬧的喜悅。在這片人頭攢動的城市邊緣,有一處靜謐的紀(jì)念館。大門前是一座巨型的十字架,受難的耶穌高懸其上,宛若哀悼逝去的生命。中央館內(nèi)無他,只有一座巨型的沙雕,沙雕圖案血腥殘酷,席卷著上一個世紀(jì)的腥風(fēng)血雨,卷土重來。沙雕前是一片玻璃窗,窗內(nèi)擺放著百萬頭骨,均是當(dāng)年那場大戰(zhàn)中喪命的無辜百姓。紀(jì)念館的地面,是成片的黑色大理石,石面光滑,倒映出每一個哀悼者的表情來,其中兩個正是顧勛和陳言。顧勛的神色極冷,仿佛抽空了所有的活氣,只剩一具行走的軀殼一般。他摘下手套,單膝跪地,雙手?jǐn)偲?,緩緩地伏在那片冰冷的地磚上,這是一種極其莊嚴(yán)的儀式,在如今的卡隆極為罕見。良久,他緩緩起身,重新戴上手套,向一旁的陳言微微頷首,隨即離開。這二人原本素不相識,卻未料這一次見面以后,再見則是廝殺。陳言并未留意這個小插曲,他也曾參與這場世紀(jì)之戰(zhàn),依稀只是記得這是卡隆舊族的禮儀。注視著那座沙雕良久,陳言彎腰鞠躬,這一躬用時很久,直到背后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那人素日一雙桃花眼,見人含笑,就像一只老謀深算的老狐貍一樣。然而在他進(jìn)入這里后,他的表情肅穆,神色極莊重。極深的哀慟猶如翻滾的海浪環(huán)繞著他,他的瞳仁清亮而哀戚,隱約有著瑩潤的亮光。他附身獻(xiàn)上一束白雛菊,隨后俯身與陳言一起鞠了一個久久的躬,良久才起身。“他,也葬在這里嗎?”陳言注視著櫥窗里陳設(shè)的遇難名單,緩緩開口。“也許?!?/br>沈佳期看著那些頭顱,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一草一木是他,一磚一瓦是他。他與他的誓言和信仰,全都長眠在此。”陳言神色疲憊,面帶自嘲,仿佛重又回到了那個血色彌漫的時刻:“我知道你們都恨我?!?/br>檀香在深處點燃,細(xì)長氤氳的香氣勾起那段最不愿想起的回憶。“那天接到聯(lián)合國下令撤軍的文書后,我領(lǐng)命撤軍,撤軍回國的第二天聽到卡隆前線戰(zhàn)事吃緊,谷承遠(yuǎn)失蹤,我知道你們恨我,恨我沒有在最艱難的時刻與你們并肩作戰(zhàn)。”“閉嘴!”沈佳期厲聲打斷他,他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著,說道,“沒有人會怪你面對百萬平民慘遭屠戮時,你選擇了放棄;沒有人會怪你雖然手中有刃心中怯懦,你選擇了離開。”他的眼眶血紅,顯然情緒激動到了極點。“我不怪你,我也沒有資格怪你,你可以選擇守護(hù),也有權(quán)選擇拋棄,這是個人的自由?!?/br>沈佳期的語速放緩,隨后沉重地開口,一字一頓道:“我恨你的是,在他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你帶走了江澤濤。”他狠狠出拳,打在陳言的臉上,隨后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整個人打倒在地,怒喝道:“你問過他嗎,你問過江澤濤嗎?他想要像一個懦夫一樣離開嗎,他想要一言不發(fā)地做個逃兵嗎?”那時,彈盡糧絕。物資申請石沉大海,武裝反擊被冷酷駁回。所有人困頓疲憊,饑寒交迫到了極點,連江澤濤在內(nèi),沒有人料到身邊的戰(zhàn)友會突然出手,擊昏自己,隨后帶回國內(nèi)。“你以為你在救他,卻不知道像江澤濤這樣鐵骨錚錚的軍人,逃離戰(zhàn)場就是奔赴地獄。”沈佳期放下他,面容冷淡如霜雪。自江澤濤蘇醒那日起,他隱沒了自己對陳言所有恨與情,對他只像一個最冷淡的陌生人一樣疏離。陳言的眼神落在虛空,無所依仗。良久,他淡淡開口道:“我知道,我和他從此都在地獄?!?/br>趙宅內(nèi)。谷明遠(yuǎn)屏退旁人,與谷衍面對面地坐在書房中。他注視著兒子,眼神復(fù)雜。“你想知道什么?”他淡淡開口。谷衍的眼神無比銳利,仿佛要刺破他平淡的偽裝,直接抓住真相一樣,毫不退讓。“全部?!蹦莾蓚€字剮開淋漓的血rou,露在空氣中。谷明遠(yuǎn)聲色沉穩(wěn):“我與江澤濤是好友,而他與你的大伯是知己摯友,在他來京后,我出于長輩的情意對他多有照拂,你有什么不滿嗎?”他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極好,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人無從反駁。“高官貪污,異地審理也是你對他的照拂?”谷衍嘲諷道,“為何我請周老為他寫司法建議書時,他卻不這么說?!?/br>谷明遠(yuǎn)神色一動:“最高院檢察長周明權(quán),”他頗為驚訝地看向谷衍,“是找你外公引薦的嗎?”“不,”谷衍否認(rèn),“我與他有私交?!?/br>那晚趙宅宴席后,他與那位老人曾有過一面之緣,谷衍總覺得似曾相識,后來他才想起那位周老,正是長?!澳羌也桊^”的主人。當(dāng)年他為了拖延時間,曾經(jīng)借用茶館廚房做過一頓粗茶淡飯,出于禮貌,他曾讓沈嶼送過一些飯菜給那位老人。老人面相和善,便也樂呵地收下了。直到前幾日,谷衍想讓周老為江澤濤撰寫司法建議書,重新開庭審理時,周老婉拒,他才感覺事情未必有他和沈嶼想得那么簡單。“您知道周老怎么說嗎?”谷明遠(yuǎn)帶著探尋看向他。谷衍慢條斯理地沏上一壺茶,為父親添上。谷明遠(yuǎn)抬手笑罵了一聲“臭小子”,接過這杯茶。周明權(quán)當(dāng)時正是如此,他取了心愛的茶具,悠悠為谷衍添上一杯茶,神色閑雅。谷衍神色沉靜,帶著幾分周老的模樣,氣定神閑道:“時機(jī)未到。”作者有話要說:標(biāo)題名引自。第48章墓xue尚未填滿二“他在等什么?!惫妊芤馕渡铋L道。“聯(lián)想到周老落戶長海,又在前幾年回京,如此巧合,我有了一個猜測?!?/br>谷明遠(yuǎn)放下茶杯,凝神看向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