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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拍了拍他,背起藥箱回去了。李二自己站在店門口低頭想了會兒,出門去了。李二早上賣的四副整鴨rou,剩下的四副鴨架子,有家里稍困難些的人家會買了去熬湯給家里大人孩子開葷。但鴨架子他自己向來是要留一份的。午飯他就愛吃鴨架子熬湯。今天原是要照例留,后來倒是破天荒的全賣了。回來時李二拎著兩個荷葉包。一包是牛骨頭,一包是牛板筋加牛rou。牛骨頭先拆出來熬了湯,牛板筋和rou用油煎了煎、爾后用白湯nongnong的煮了一小鍋。中午時李二就坐在柳云青的床邊,照顧著他吃了碗湯又吃了些rou。之后自己也盛了湯和rou,就著吃了一個炊餅。柳云青想來實在是痛得厲害,眉毛蹙在一起,話都說不了幾句。昨天還吃了鎮(zhèn)痛的藥,許大夫說今日不好再吃那個,怕吃壞了腦子,便只能靠自己生生忍著痛。“你別愁了。骨頭湯和rou都留著了,晚上還給你吃些。明天也有的吃。天氣熱,我沒敢買多。后日再買些別的吃。你吃完長點力氣,好得也快?!崩疃淮髸参坎∪?,坐在柳云青的床邊低低囑咐了幾句。“嗯,謝謝李大哥……”柳云青就著李二的手慢慢又躺回去,嗓音倒是比昨日好了許多。他的嗓音很好,清清爽爽,如果不是眼下病得太過虛弱,中氣不足,必定是好聽的。“是李二哥……”李二耐心的糾正他。然后幫著拉起薄被。李二原不是多熱心的人。只是昨夜里沒放心下來瞧了瞧,看見柳云青瘦骨嶙峋的躺在自己小時候睡的床上,他突然覺得自己心里軟了軟。這廂房原本是李二的房間。母親還在世、jiejie沒出嫁時,她倆住在二樓的兩間房里,李二住在樓下廂房,一則方便看店,二則方便看家。如今母親沒了,jiejie嫁人了,李二便搬到樓上住,敞亮些,也透氣。樓下廂房還是舊時的布置,平日里放些舊衣服和被褥。李二愛干凈也愛收拾,家里雖說做的是吃食賣賣,但油煙是全沒有的,衣服被褥漿洗得干干凈凈。李二昨晚把自己的衣服拿來給柳云青穿,身量是差不多,只是寬松了許多。出門時李二輕輕帶上了門。昨日生意已經(jīng)耽誤了許多功夫,今日再熱也偷懶不得。前些日子的收來的松枝已經(jīng)快用完了,賣松枝的大爺還得幾天才得來,李二得這會兒偷閑自己去撿些做添補。李二鹵菜店的烤鴨是用松枝明火掛爐烤的。他一日只賣十六只烤鴨,一共只兩爐。不是李二偷懶,而是材料不夠做多的。鹵鴨倒是沒太多講究,只在鹵汁。他家的店開了二十余年,灶上老鹵也一日不歇的熬了二十余年。一日一日滾進(jìn)去的新鮮鴨rou和香料,這鹵汁年復(fù)一年的奶白醇厚,別家絕沒有。雖說大家用的鴨子都差不多,沿河老劉家世代的鴨倌,白天收來的鴨子,晚上拾掇好了,第二天清早沿河賣給各個店家??删椭贿@松枝和老鹵兩樣,誰家賣的鹵味鴨子也比不過李二鹵菜店的味道。李二背著背簍,拿了把砍刀,又問王老爹借了頭青皮騾子,騎著慢慢往城外走。借騾子時,王老爹沖他指指鹵菜店里,想問前日撿來那人如何了、又怕老婆罵他管閑事。李二心知肚明的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還是不大好。無論是柳云青的身體,還是李二的錢銀。——全都很不好。他心里難受得緊。而且還沒藥醫(yī)。李二不是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他決定想想別的事。然后他想起了周家的三姑娘。他突然覺得心里更難受了。“流年不利啊……”李二嘆了口氣,可憐自己明明是年紀(jì)輕輕、可嘆息聲簡直要帶著心肝肺一起顫抖。他兩腿夾了夾騾子的肚子,下午的鴨子還等著上爐,撿松枝也就只得一個時辰的功夫,耽誤不得。那個柳云青真是個怪人。李二想著周三姑娘的一雙眼睛,沒來由的想起了柳云青。他跟著母親做了幾年生意,爾后自己又打點店里生意至今,見過許多的人。卻沒見過柳云青這樣的。說是迂腐,卻又全不像縣里那些呆頭學(xué)生。說是懦弱,卻又沒見他喊過一次痛,明明是那么重的傷?,F(xiàn)下他落魄至此,幾乎死在街頭,可醒過來時又有許多矜貴自持,并不像是自小吃苦受窮的模樣。已經(jīng)病到這般,卻又許多禮數(shù)周到,除了初見時那句求救而外,不曾失過分寸。柳云青個頭不矮,可瘦得過分。李二想起前日抱起他時,幾乎沒花多少力氣。臉上幾乎沒什么rou了。那日他腿上的斷處除了腐rou之外,都能見得到骨頭。瞧著柳云青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手上似乎也沒什么繭子,怎的會吃了這許多苦。他爹娘若是知道了,該多傷心。李二轉(zhuǎn)念又想起了自己早死的爹娘,不禁難受了一陣。“若我也像他這般吃了許多苦頭,世上就只有jiejie心疼我了?!?/br>他一路這么東想西想,青皮騾子走得不緊不慢。午后明晃晃的日頭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許多斑駁的影子。☆、養(yǎng)病柳云青這幾日幾乎每天有十個時辰都在睡覺。腿傷和五臟六腑強烈的痛楚耗盡了他本就剩下不多的精力與元氣??伤菜惶?,時不時就因為突然加劇的一陣痛感激醒。虧得吃得好、也有藥一直吊著,雖然難熬,但似乎苦楚一日一日抽去了一些。又或者只是因為痛的太過,rou體已經(jīng)麻木了也說不定。柳云青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這樣能緩解些一樣。他本是堅忍內(nèi)斂的性子,那日大夫動刀割去腐rou時,他除了疼得在昏迷和激痛而醒之間屢次徘徊,并不曾喊過一次痛。他甚至隱隱的不希望痛覺離去,好像這般苦楚能蓋掉什么其他的東西,讓他無暇思考更多。于是李二忙活了一大圈,把騾子還給王老爹、松枝丟進(jìn)后院柴房之后,打了井水擦干凈身上汗塵,推門進(jìn)來時,看到得正是柳云青躺在床上、用瘦可見骨的手捂住臉,似乎還在瑟瑟顫抖的羸弱模樣?!八蘖??”李二心里有點蒙,又有點吃不準(zhǔn)。男兒傷心流淚,總該是避著人些的。李二在十四歲上死了母親時,就已經(jīng)不大在人前哭了。他已出嫁的大姐趕回來奔喪,守著靈堂哭得昏天黑地。他這半大小子那時節(jié)咬著牙還顧得上給jiejie搓洗一塊手巾擦臉。倒不是李二心狠。七歲時沒了爹爹,李二他娘一個人守著鋪子每日起早貪黑,好容易才帶大他姐弟倆。那會兒鋪子的名字還叫橋口鹵菜店,生意便是那會兒好起來的。孤兒寡母的鋪子,遠(yuǎn)近鄰居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總歸幫襯幫襯??蛇@日子,畢竟是難過的。在李二五歲上的那年,幾處水災(zāi),城墻角那兒舍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