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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翻個身,將裴沐當個大娃娃似地抱在懷里。 裴沐心中松了口氣。雖說這么些年來,她已經(jīng)知道皇帝至多會親她、抱著她和衣而眠,別的什么都不做,但每次她總還是有點擔心的。 這可是大齊帝國的開國皇帝,十七歲稱王,二十歲就統(tǒng)一了天下,稱王稱帝十年間始終說一不二。萬一他真的來了興趣,卻半途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的…… 裴沐每每都得多尋思片刻:最壞,她總該跑得掉吧?論個人修為,她應當也不比皇帝差。 “裴卿?!?/br> 她立即回神,專心在皇帝身上:“臣在?!?/br> “程氏情況如何?” “回陛下,程氏乃夙沙名門、中原豪商,過去與陳國王室聯(lián)系密切,不過其密藏陳王太子一事……臣以為,并不可信。”裴沐斟酌片刻,心中默默調(diào)整了一下用詞。 “一者,程氏家主精明有余、膽略不足,而今大齊立國已有六年,律法森嚴、四海臣服,誰都知道六國余孽翻不起風浪,程氏何德何能,膽敢窩藏陳太子、挑釁陛下?” “二來,臣探查得知,程氏不久前才與清河郡名門呂氏聯(lián)姻,打通了東西商路,預備往來販售茶葉、蠶絲、藥材,正好獲益于陛下的稅負新政。從這一點而言,他們的根本利益也是在陛下這一邊?!?/br> “嗯?!彼麘寺?,閉著眼,“還有呢?” “還有……” 裴沐想了想,誠懇道:“還有,陛下年少有為、英明神武、學識天授、威震海內(nèi)八方,區(qū)區(qū)程氏,必然為陛下神威所懾、又敬又畏,怎敢掀起風浪,給陛下添亂……” 他笑出聲,抬手就揪住裴沐的臉頰,叫她不能再說話。 “胡言亂語的馬屁精?!彼员犻_眼,名家刀鋒一般凌厲又好看的眼睛被幾縷發(fā)絲遮擋,只露出帶著微光的一點深灰色,似亙古星光。 “既如此,程氏應是誰推到前頭來的障眼法?!彼樟诵?,淡淡道,“且不管這些,程氏瞞報稅收總是屬實。新律初推,這些商人得了朕的便宜,還想將此前欠稅糊弄過去?就拿他們來開刀,也叫世人看看,朕的律法不只是一堆沉重的竹簡……嘶!” 他說著,倏然蹙眉,面上浮現(xiàn)忍痛之色。 裴沐立即坐起來,自懷中摸出一個錦囊,從中拈出一粒小指指甲蓋大小的金色丹藥,喂進他口中。 他咬牙吞了,又來抓她的手,說:“背上……!” 她便試著摸他的脊背,沿著清晰的脊椎骨,一節(jié)一節(jié)地摸下去,到了腰上的某一點時,他長長地呻吟一聲,繃緊的軀體漸漸放松下去。 她就輕輕給他揉按那一點,又吩咐宮人送水。 “陛下,用些水罷?!?/br> 他閉著眼,嗯了一聲,由著她扶起來,再歪倒在她身上,一口一口地喝水。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這話只能心里說說,務必不能叫他聽見。 他靠在她肩上,呼吸吹到她這一側(cè),那劇痛過后放松的神態(tài),一時竟給人以柔和的錯覺,連那缺乏血色的嘴唇都是惹人憐惜的緣由之一。 誰能想到,這位冷漠威嚴、富有四海的陛下,其實少時起就飽受骨痛折磨?總是不知何時何地、什么原因,他身上的某塊骨頭就會劇痛發(fā)作,痛苦難當。 御醫(yī)每月都診斷,但從來診斷不出緣由。皇帝每每便冷眼睨著御醫(yī),嚇得人家抖抖不止。 不過還好,他從來不因此濫殺,不過罵一句“無能”,再揮手將人趕下去就是。 他是個絕不肯讓人窺測自身弱點的性子,又多疑得很,即便多年骨痛,也只有就近伺候的宮人、幾名御醫(yī)、幾個心腹,知道他有這么個毛病。 七年前開始,知道的人還多了個裴沐。 能夠以丹藥、按摩來為皇帝制止疼痛的裴沐,很快就成了大齊宮廷中的紅人,得封中常侍,隨時隨地跟在皇帝身邊。 因為太過貌美、與皇帝走得太近,她還被傳成了“皇帝的禁臠”……不過,考慮到她常年睡在龍床上,跟皇帝滾過來滾過去,說她其實什么都沒跟皇帝做,旁人也肯定不信,故而這說法也不算錯。 禁臠就禁臠吧,好好干,也不失為一條大有前途的道路。裴沐自認坦率開明,對此想得很開。 她拍了拍皇帝的背,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寵臣,憂心忡忡道:“陛下的骨痛,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好……” “無事?!彼馈?/br> “怎么是無事?”裴沐語氣憂傷,“自七年前臣初見陛下,陛下便不時受骨痛侵擾,竟至夜不能寐。陛下,聽說那些隱居的術士有奇妙的法子,也許……” “不準!”他的聲音陡然凌厲起來,彰顯出帝王的威嚴,“術士狡詐詭譎、卑劣不堪,個個該死!裴沐,再叫朕聽見你說這話,便是‘蠱惑亂國’之罪?!?/br> 她眨了眨眼。 一個細微的、代表不屑的撇嘴,出現(xiàn)在這張宜男宜女、宜喜宜嗔的美麗面容上,接著,她笑了笑,眼波流麗,似慵懶的月光。 “臣知道了?!迸徙謇^續(xù)語氣憂傷,“可陛下……” “阿沐擔心朕?” 緩了緩,他在她頸側(cè)睜眼,伸手停在她下巴上。再往上,他慢慢撫摸她的面頰,拇指則停在她唇邊。 “阿沐,朕知道你的好意。不過,朕早已決意,凡朕目之所及、耳之所聞,便決不允許術士出現(xiàn)。戰(zhàn)國三百余年,皆因術士禍亂宮廷、蠱惑人心,朕而今一統(tǒng)天下,如何能見大好江山再毀于術士之手?” 他放緩了語氣,雖還是聲音淡淡,卻換了個稱呼,能聽出些哄人的意思。這就算是帝王的歉意了。 裴沐對他笑了笑。這是個絕不出錯的、討人喜歡的笑。 “可術士與修士究竟又有什么不同?”她用一種天真的、有些好奇的語氣詢問,“陛下是修士,臣也是修士,滿朝官員、萬萬百姓也是修士,我們與術士究竟有何不同?” 她的笑容和語氣,顯然討了皇帝的喜歡。他眉眼更舒展,靠過來吻了吻她,再趴在她懷里,讓她繼續(xù)輕輕按背。 “自然不同。”他現(xiàn)下心情好了、身體舒坦了,也就能有耐心了,與她家常似地閑聊,“術士曾是各國豢養(yǎng)的利刃,從暗殺、偷襲、離間,到各國間的合縱連橫,都有他們的身影。這些人,一來心術不正,二來身份也多有可疑之處。六國余孽賊心不死,便是仗著背后還有術士家族、門派的支持。” 皇帝很討厭術士。他幼時在齊國,就因為術士告訴先王,說他會克父克母,他便被送往他國當質(zhì)子。背井離鄉(xiāng),后來被人迫害而逃亡,很經(jīng)歷了一番生死之險,他自然恨極術士,登基后一直設法剿滅這些人。 “好,臣知道了?!?/br> 裴沐笑了笑,彎腰親了親他的太陽xue:“時候不早,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