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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糧過來,晉陵的新縣令也會跟著一道走馬上任。就是不知道人如何。早知道就該同兄長他們一起,多跟人接觸接觸,指不定還能知道這兩位都是誰的人?!?/br>枸杞不懂他的話,只瞧見這雨怎么也不見小,又苦于沒傘,不由跺了跺腳:“七郎在這等會兒,我去拿柄傘過來……”枸杞說著就要跑,卻有輛馬車從邊上經(jīng)過,正好停在了跟前。孫蓬抬頭去看,那馬車被掀開了一角,露出張俏生生的面孔。“孫大人?!?/br>那人一開口,分明是個作了男裝打扮的小娘子。馬車看著十分簡樸,像是臨時租賃的。而車上那人,面龐白凈,一看就吃的好用的好,不像外頭那些百姓受了一年的苦難。可孫蓬想了想,卻怎么也不記得自己在晉陵這段日子里,有見過這么一位嬌俏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同車把式低聲說了幾句話,而后也不用人扶著,便利索地跳下了馬車。懷里還抱著個東西,看起來像是被包裹得十分嚴實。“這位娘子……”“奴家新碧,見過孫大人。”小娘子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直起身時,面上仍帶著女兒家甜甜的笑容,看得枸杞眼睛都要直了。她也不介意,掩唇笑了笑。雖做了一身男子裝扮,可言談舉止間仍舊是女兒家的姿態(tài)。“孫大人怕是不認得奴家,可奴家認得孫大人?!?/br>孫蓬有些詫異。小娘子又道:“奴家是任璀元之前新納的小妾。”“原來是辛姨娘。”孫蓬簡單的回禮,下意識蹙了蹙眉頭。小娘子一愣,驀然笑開:“孫大人不必見外。奴家這是被夫人放良了?!彼χ噶酥岗s車的把式,“奴家如今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良民,等跟著他回了老家,奴家就能做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妻了。”見孫蓬怔住,小娘子笑道:“奴家原先怎么說也是正經(jīng)人家出身,若不是窮了點,何至于被賣給任璀元做妾。奴家與這人是青梅竹馬,知奴家被賣了做妾,便跟著傻乎乎地賣身當奴才。要不是大皇子與孫大人拿了任璀元那個狗官,逼得夫人變賣家產(chǎn)給上頭塞錢就路子,奴家只怕還得被那狗東西欺負?!?/br>小娘子說完話,不等孫蓬反應,已經(jīng)將懷里的那一包東西遞了出來。“這是什么?”孫蓬遲疑地伸手接過,有些沉。小娘子面容姣好,談笑間,帶了一絲媚態(tài),卻不俗艷:“以大人這般年紀,怕是還不知道。這男人啊,一旦到了床上,這嘴就沒了把門,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哄上幾句就能全給你說了出來。”孫蓬雖未經(jīng)人事,可也不是聽不明白她的話,當即神色變了。“孫大人,這里頭的東西至關重要。那狗官到了床上最是容易套出話來,奴家心里頭都記著。狗官被抓,任家亂成一團,壓根顧不上這些東西。奴家便尋思著讓相好的去偷了狗官藏得東西?!?/br>看著小娘子笑稱車把式“相好”時,滿臉溫柔的模樣,只覺得手頭這包東西,如有千斤。“奴家與相好的識不了幾個字,可奴家知道,什么是好官,什么是狗官。任璀元是狗官,所以他該死,而黃大人是好官,可惜碰上了這樣的上峰,死得可憐?!?/br>小娘子說著,認真地福了福身:“孫大人是好官,這些東西,對孫大人來說一定很重要。奴家把東西交到孫大人說手上,奴家也好安心地隨相好回鄉(xiāng)謀生去?!?/br>她說完就要上車。孫蓬將人喊住,嘴唇動了動,卻只能問道:“辛姨……辛娘子,路上盤纏可夠?”小娘子彎了彎眉眼:“夫人夠了些遣散的銀錢,倒是夠支撐段時日。若是不夠了,奴家便與相好的尋個地方暫時落腳,憑著一雙手腳,倒是能把日子過下去?!?/br>這是個干凈利索的小娘子。任璀元被抓,任家女眷們?nèi)巳俗晕#闶菦]一起下獄,也遭到了禁足。孫蓬隨人進府搜羅證據(jù)時,曾見過幾位女眷,明明到了這等地步,卻仍舊只會抱作一團,哭得厲害。她們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自己的富貴日子到頭了,卻根本不會去想自己的好日子是任璀元魚rou鄉(xiāng)里,欺壓百姓得來的不義之財。小娘子帶出來的這包東西,成了壓死任璀元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比孫蓬他們搜羅到的證據(jù),更直接的賬本。如果說孫蓬命人送進京城的證據(jù),證據(jù)確鑿地證明了任璀元自上任以來,在長州為非作歹,欺壓百姓,愚弄朝廷。那這一部分,卻是拔出蘿卜帶出泥,將任璀元手下這些礦產(chǎn),包括晉陵的金礦以及武陰等地多處的銅鐵礦私自開采后的去向,都做出了回答——京城王家,足以自危。從長州送到京城的信件,有了景王的幫助,時間縮短了大半。孫蓬并不清楚為何京城遲遲沒能派來新任刺史與縣令,但如此重大的事情,熙和帝理當不會讓他一個監(jiān)察御史,和謝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管到底。而景王,興許是因為事情發(fā)生在封地內(nèi),又經(jīng)歷了這么大的災,擔心朝廷懲戒,送到熙和帝案頭的書信,竟比從前頻繁了許多。封封件件,都是請求陛下早些派人過來接手,請求陛下嚴懲任璀元,仔細調(diào)查私礦一事。不光景王著急,朝堂上也為此吵鬧了許久。認為由一名不過十余歲的監(jiān)察御史和大皇子監(jiān)管長州等地,并不合禮法,且資質(zhì)不足。這文臣武將都快在早朝上打做一團了,孫家父子幾人竟意外的都告假在家,始終不出門一步。饒是那些動了心思,想托著孫家給自家人謀差事的,也都被攔在了門外。就這么過了些許日子。熙和帝終于定下了長州的新任刺史,至于代替黃大人的晉陵縣令,卻是直接下旨,將孫縣丞提拔起來。圣旨比新刺史早到長州。孫蓬恰好人在武陰,聞訊倒不覺得意外。黃大人自縊后,晉陵能維持原樣,雖有百姓流離失所,卻未出現(xiàn)趁火打劫、□□等事,足以看出孫縣丞的人心與能力。是以,讓孫縣丞接任縣令一職,對于救災剛剛有了成效的晉陵來說,十分重要。“新任刺史,是誰家的人?”謝忱收起圣旨:“寒門出身,我的人。”孫蓬一怔,只聽謝忱繼續(xù)道:“這人性格耿直,可惜出身寒門,當年科舉差點被王家一旁支擠下金榜?!?/br>“你……在朝堂上安插了人手?”孫蓬有些震驚,瞪大了眼看著他,“可是,可是你不是在景明寺出家……”謝忱搖了搖頭,忽而湊近,微微俯下身子,面對面道:“七郎,你莫要忘了,我曾是太子。我可以不害人,但我不能不防備宮里的那些人。但是七郎……”靠的太近了,孫蓬下意識地身子往后仰,然而腰身卻被人攔住,下一刻唇上便落下了一吻。只輕輕地碰了碰,似乎有些舍不得,顯得那么慎重和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