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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傳來男人的低笑,不多會兒,一條胳膊橫了過來,將人攔住。親吻落在肩頭,聲音里還帶著止不住的笑意。“睡吧,等到了西州,我再好好疼你?!?/br>第56章【伍陸】民情怨西州境地多地起火。火光如怒海驚濤般沖向天穹,火星和灰塵順著風(fēng)四下飛揚,還有火舌逐漸卷向了群山。這場大火,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大雨,似乎就算要燒上三天三夜,只怕也難以平息。從門外沖來的侍衛(wèi),顧不上撐傘,翻身下馬,火急火燎地往刺史府內(nèi)沖。“大人可還好?”他一邊跑一邊問刺史府內(nèi)的下人。有個已經(jīng)哭紅眼睛的中年男子直搖頭:“大夫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那侍衛(wèi)吃力地喘了幾口氣,咬牙往后頭跑。雨鋪天蓋地地覆下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一頭沖進傳來哭泣聲的正房。正房內(nèi),西州刺史甘禎躺在床上,張嘴大口的呼吸著。他已經(jīng)病了約莫半個多月,藥方換了一副又一副,卻都吃下去毫無起色。就在昨日,大夫們搖頭勸說甘家人備好后事。可后事容易備,西州的事卻不容易丟下手。若非下不了床,就連躺在床上也動彈不能,甘禎只想耗盡最后一點心力,也要為西州的百姓,把事情給處理好了。西州位于隴右道最西,臨近關(guān)外,因而西州境內(nèi),與外邦的交易通婚也較之其他地方更為頻繁。但也因此,天長日久下來,生出了不少麻煩。因進出西州方便,不少蠻夷借機經(jīng)常四處劫掠百姓錢財,殺人越貨,無惡不作,鬧得西州雞犬不寧,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甘禎任刺史后,在西州境內(nèi)施行新政,要求與外邦通婚者都進行相關(guān)的登記,進出西州無論是大褚人還是外邦人,皆需要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然而,西州當(dāng)?shù)氐墓賳T對此并不滿意,不少人甚至覺得甘禎的這項決策,有些多此一舉。本著天高皇帝遠(yuǎn)的想法,許多事到了底下,便根本沒有照著他所想的來進行。蠻人sao擾百姓的事,依舊不斷發(fā)生,只是為了政績,不少縣衙官府直接瞞過了那些事,甚至還幫著蠻人游說百姓。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再往后,事情越鬧越大,越大越嚴(yán)重,已不再是靠他們隱瞞就隱瞞得了的地步了。甘禎到那時才知道,他與西州監(jiān)察御史都被這幫欺上瞞下的家伙蒙在鼓里——那些蠻人已不能稱之為人,而是匪。他們異常彪悍,且人數(shù)眾多,即便分了幫派,卻還能做到各自為政,互相幫助,十分團結(jié)。每次搶完一個地方,撒手就跑,從不逗留,叫人就是想抓也很難抓得住。更不用說,當(dāng)?shù)氐墓賳T壓根不敢制止他們。甘禎為了制止這些蠻人,累得病倒了。到底上了年紀(jì),這一病就再沒站起來過,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所有的吃喝拉撒只能靠著刺史府的下人照料。甘禎今年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他有兒有女,子孫滿堂。早在他病倒之后,所有的子女就都趕了回來,誰也不敢離開太久。幾天前,蠻人再度發(fā)難,燒殺劫掠了一個村莊,全村不過一百三十余口,這日死了九十余人,僅有十余人幸免于難,剩下還有不少女人被擄走。此事鬧得太過厲害,若不是當(dāng)?shù)卮迕袂蟮搅舜淌犯?,只怕還要被當(dāng)?shù)毓賳T瞞騙下去。可甘禎當(dāng)時已經(jīng)病倒,如何還能去管這些事,他拖著病體找來底下的別駕和長史,將自己的意見告訴他們,并要求他們帶人救回被擄走的女子。可誰知,別駕和長史答應(yīng)好的事情,最后非但沒能完成,沒能安撫好村民的情緒,甚至還使得西州各地百姓揭竿而起,攻擊各地府衙。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一步,出乎了甘禎的預(yù)料。他只能期盼著底下的官員們能夠想想遠(yuǎn)在京城的陛下,想想他們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再下決斷,以免再度激化與百姓之間的矛盾,給那些外邦蠻人創(chuàng)造劫掠百姓的機會。侍衛(wèi)沖進正房時,甘禎已經(jīng)病發(fā),呼吸急促,不時還會嗆咳。甘家的子女孫輩都哭著聚集在房間里。他躺在床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老淚縱橫的看著自己的兒孫。視線落在突然闖入的侍衛(wèi)身上時,甘禎突然激動地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聲。甘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己,顧不得儀態(tài),伸手拉過侍衛(wèi):“快,老爺要見你,快過來!”侍衛(wèi)被拉得差點跌倒,見大人始終看著自己,噗通跪下。甘禎看著他,啊啊的喊。侍衛(wèi)咬牙,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刺史大人,外面……”甘禎很想問外面怎么樣了,可他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侍衛(wèi)。他的呼吸越來越吃力,發(fā)出粗重難聽的聲音,就好像要被什么東西掩埋住一下。侍衛(wèi)連連磕頭:“大人,別駕大人找了一千軍戶去鎮(zhèn)壓城外百姓,現(xiàn)如今抓了以裴處為首的十余人,正準(zhǔn)備殺雞儆猴!”侍衛(wèi)是甘禎的親信,自然不會瞞著他。甘禎病倒前如何為了西州百姓忙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臨終,又怎么叫人去撒謊隱瞞。甘禎已經(jīng)有些看不見了,就連聲音都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侍衛(wèi)那句“殺雞儆猴”他聽見了,可殺什么雞,又是儆哪邊的猴?他張大嘴,發(fā)出凄厲的質(zhì)問,想再聽到具體一些的回答。他想問,誰給的權(quán)力叫他們調(diào)遣軍戶鎮(zhèn)壓良民的?可用盡全力,哪怕長大了嘴,他以為的質(zhì)問卻始終沒能發(fā)出,只有如孱弱的老獸般的哭嚎。房間里的甘家人已經(jīng)哭成一片,誰也聽不到老人的心聲。所有人都在哭,哭他即將離開人世。甘禎想要說的話太多,想要做的事情也太多,可到了這一步,也只能聲嘶力竭,喘息著,咽下最后一口遲遲不肯咽下的氣。他這一生,老妻在側(cè),兒孫繞膝,也不算荒涼,只可惜到死也沒能替他忠于的陛下管理好西州。只這一點遺憾,怕是要到黃泉也得帶上走了。甘禎最終還是走了。一屋子的人當(dāng)即嚎啕大哭起來。甘老夫人眼一閉,哭得昏厥了過去。下人們頓時手忙腳亂,哭著又將老夫人抬到隔壁,余下的人慌忙拿出早已備好的壽衣,為大人擦身更衣。甘家子女強忍著悲痛,開始忙碌起父親的后事。一時間,無人還能分出心神去管外面的事。仍舊跪在床前的侍衛(wèi),愣愣地被人勸出正房。他站在屋前,看著進出忙碌的刺史府下人,心頭大痛。甘大人走了,還有誰能來管西州的事?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西州似乎已經(jīng)沒救了……西州各地的大火在紛亂的雨中漸次熄滅,然而揭竿而起的百姓卻沒有停下反抗的腳步。他們大多是被蠻人劫掠過的普通百姓,過著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