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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捉妖師,會為了妖殞命。 也沒有一個捉妖師,會為了妖踏入無間地獄。 剛才,他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正如巨石獸所說,他對她,已仁至義盡。 卻想起了決戰(zhàn)之日,巨月降臨、三色光波澎湃,兩種光輝的交映中,她悲痛欲絕,望著他,放下了手臂。 大青龍甘愿受死。 從那一刻,她欠他的,都已還清。 也想起這一路,她小心翼翼,一直看他臉色。她偶爾也敢露出笑靨了,她的呼吸就在他身后,許久望著他的背影不語。 …… 無量幻境,究竟什么才是對人生最重要的? 竟令我如此心若刀懸,步步難行? 是衛(wèi)道、正義、欲望、貪戀、仇恨、愛戀? 還是勘破世俗偏見與身份束縛后,雙目中不改的清明? 明明我已無愛人。 明明我已不再認那愛人。 無量幻境,她騙我棄我,她愛我盼我。她縛我如繭,這一條舍她往生之路,已寸步難行。 …… 誰若殺她,我必殺人! 陳弦松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拔出光劍,轉身,如弦上之箭,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朝來處而去。 陸惟真的感覺就好像是跌入了渾濁無邊的泥潭里,天地一片昏暗,周圍黑蒙蒙一片,她看不清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是否還在石獸腹中。這里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只有她身在其中。 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她努力打出一個又一個風龍,全都埋進了那無形無色的沼澤里。有什么正拉著她不斷下墜,有什么正在從四面八方淹沒。先是她的雙腿、腰,然后是胸膛、雙臂。 然后是脖子、口鼻……她的身體漸漸停止掙扎,隱隱間她明白,這一睡去,只怕再也醒不來。但是她根本無法與那無邊無際的力量對抗。 她也模糊地想,這不對勁。石獸的肚子里,怎么會是這樣?這只石獸偏偏能窺知她的過往和不為人知的心事,它到底…… 然而頭重若千鈞,身體也完全漫入沼澤里。 陸惟真慢慢合上眼睛。 一道柔和、皎潔、璀璨的純白之光,劃破黑暗,驅散沼澤。陸惟真的眼睛感覺到這強烈刺激,緩緩睜開。她抬起頭,看到石獸被一破而半的龐大身軀,而自己就懸在深深的裂縫中。 裂縫之上,是幽暗天空,天空中一輪巨大皓月,照亮所有。 一個人從月光中,一躍而下,跳進這深不見底的石山裂縫中。他左手持劍,因背光,面容模糊不清,另一只手臂朝她張開。 陸惟真臉上,兩行眼淚無聲流下,雙手風龍驟起,打在足底的石獸骨骸上,一躍而起。陳弦松單手就將她抱住。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沒來得及看清彼此的樣子。 石獸原本一分為二的巨大身軀,突然急速崩塌,就像是堆得萬丈高的骨牌,一瞬間垮掉,漫天石雨,朝他們砸下來。 陳弦松抱著她高高躍起,穿過石陣急瀑,陸惟真剛要起風龍,助二人脫身,就在這一瞬間,天空中數(shù)以億萬記、大大小小的石塊,同時懸停,而后齊齊破裂粉碎,它們碎成漫天灰蒙蒙的塵埃,轉眼就凝結成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柔光。陳弦松懸掛在腰包口的玉鏡一閃,兩人的身影已湮沒在那片柔光里。 第85章 他的世界(1) 陸惟真醒來時,感覺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渾身懶得很,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院子里。 這個院子,很奇怪??雌饋砗苎凼?,四四方方的院子,無論裝修、陳設、風格,和陳弦松在湘城的松木堂,都非常像。但細節(jié)又不同,這個院子看更大,也更舊。院子中間那棵樹,比湘城的更年老更茂密,幾乎將整個院子都遮得很陰涼。院子四周堆滿木料,還有一些工具和半成品家具。 陸惟真抬頭看天,很藍,也很高,空氣有些干燥,和湘城的氣味不同。 院子里堆滿夏日午后的寂靜,外面有知了在一聲聲鳴叫。 她不是正和陳弦松在葫蘆里,逃脫巨型無色鬼石獸的尸身石雨嗎? 為什么現(xiàn)在會一個人在這里? 她記得,當時有一片灰色的光亮起,然后就失去了意識?;杳郧?,她被陳弦松緊緊抱著,鼻翼間仿佛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氣味。 他現(xiàn)在又在哪里? 莫非那光有玄機…… 難道他們已經(jīng)離開葫蘆,出來了?是陳弦松把她帶到了這里? 她沿著臥室、書房、工具房外,一步步走過去,房間格局也和湘城松木堂極其相似。 陸惟真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地方。 北京的松木堂。 她走到了廚房門口,里面器具齊全,有糧油rou菜,還有殘余的飯菜香味,但是沒人。同樣有一條通道,通往前廳。 陸惟真走過通道,光線敞亮,前面果然是個家具店,風格和松木堂一模一樣,只是房間格局和擺設的家具不同。 店門外卻是很耀眼的一片亮光,陸惟真看不清楚,并且覺得非常刺眼。 店里沒有客人,有一個男人,站在吧臺后,低頭在算賬。陸惟真恍惚就想起第一次到陳弦松店里的情形。但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和林靜邊完全不同,反倒是像…… 他很高大,一身棉布黑衣,卻顯得身材挺拔勁瘦。當陸惟真看清他的相貌,心里微驚。 五官輪廓和陳弦松非常像,但是眉毛更濃密、斜飛入鬢。下頜線條也更粗獷,嘴時刻緊抿著,嘴角習慣性下撇,因此顯得更加兇悍和嚴肅。年齡看起來也更大,大概三十五、六。 陳弦松他哥?還是堂哥表哥之類。 陸惟真已經(jīng)站了一會兒,他卻沒有抬頭,好像完全沒察覺。 陸惟真沉默片刻,喊道:“喂?!?/br> 他還是沒反應。 陸惟真一愣。 這時,有人從店外走進來,模糊的輪廓從門外那耀眼的白光中浮現(xiàn),陸惟真還是無法直視外面的光,她的心中越來越懷疑。 來的是個陌生男人,笑著對吧臺后的男人說:“陳老板,我來付定金了?!?/br> 陸惟真想,果然也姓陳。 然而來客仿佛也沒看到陸惟真,目光毫不聚焦地從她身上滑過,走向吧臺。 陸惟真在兩三米遠的位置,看著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她徑直走過去,也站在吧臺旁。 那兩個人依然沒反應。 陸惟真伸出手,在兩人中間晃了晃。她仔細盯著他們的瞳孔,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惟真慢慢放下手,放在那姓陳的肩膀上。 她的手,從他的身體里穿過了。 準確的說,是他的身體,從她的手臂中穿過。因為她看到,當肢體觸碰時,自己的手臂原來是一道近乎透明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