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
子。金黃乃是貴妃才能用的明麗之色,在陽光下光彩爍爍。 后頭的兩人小轎則是青色素轎,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頭。 木槿在貴妃的轎子旁邊隨行,一如既往的神色平靜。 方才剛出鐘粹宮的大門,她就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暗戳戳集中過來。隨著她回望,鐘粹宮外面“路過的”“掃地的”“搬花的”各種小太監(jiān)小宮女又紛紛低下頭去。 木槿知道,這都是各宮等著看自家娘娘出丑的眼線。 她全做看不見,只轉(zhuǎn)頭吩咐杜鵑和臘梅:“從現(xiàn)在起到娘娘回來,咱們宮里一個也不許放出門去!” 見兩人鄭重應(yīng)了,她又囑咐了門口的兩個太監(jiān)一遍:“凡有一個走出去,都在你們四個身上。” 等兩乘轎子離去,臘梅變戲法一樣,當(dāng)場搬出了杌子坐在了大門口。她今年十九歲,生就女子少有的高大狀實,板著臉往這里一坐,頗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 原本干清宮才是皇帝的寢殿,然自打康熙爺駕崩,先帝雍正爺起便將養(yǎng)心殿做了寢宮,當(dāng)今登基后,也未搬回干清宮,仍舊留居此處。 繞過黃色琉璃照壁,便是養(yǎng)心殿第一進的院落。 高靜姝自然是去過故宮的,然而此時走在這里,卻分明隔著三百年的歷史塵?!吘谷倌旰?,她還是能走正門養(yǎng)心門進去參觀的,現(xiàn)在卻不配了,天下只有皇上配走這道正門。 經(jīng)過一對口中銜著未化完冰柱的銅鶴后,她站在階下,等著皇帝召見。 這樣一步步踏在地上,她終于真實的意識到自己不可逆轉(zhuǎn)的命運。 高靜姝輕輕吐了一口氣出來,微弱的白煙在唇邊稍縱即逝。 旁邊扶著她的木槿觸到她冰冷的指尖,心里一酸:娘娘今日穿的素淡不說,連指甲套都不帶,襟口上掛著的壓襟手串也只是普通的細(xì)珠,身段低到就差脫簪戴罪了。 太監(jiān)總管李玉出來傳旨,臉上仍舊是謙卑的恰到好處的笑容,對著貴妃彎腰請安:“娘娘請進?!?/br> 瞧他的態(tài)度,根本看不出貴妃見罪于皇上多日,連綠頭牌都被撤了的窘迫。相反,他見貴妃身形輕弱垂柳,略有些搖晃,還小心地走上前一并扶著貴妃。 雖說態(tài)度極恭敬,但李玉的一雙眼睛卻不動聲色地向外打量,眼尖地瞧見了側(cè)門外頭露著半邊角的素色小轎,心道:果然,貴妃雖是帶了人來,但這會子卻不讓鈴蘭下轎跟著她進去,想必是不愿這背叛自己的宮人,見到自己請罪的模樣。 可她這般顧惜顏面,只怕皇上會覺得貴妃認(rèn)罪的心不誠,恐怕不會消氣。 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啊。 這樣的念頭在李玉腦子里一轉(zhuǎn),卻一點未曾露出來:他知道貴妃的脾氣,不是個能聽下人勸說,更不是個會審時度勢的。直言勸告她不一定聽,拐著彎說她又聽不懂,那自己何苦在養(yǎng)心殿門前多嘴自找麻煩。 于是全當(dāng)沒看見,只是堆著笑,與木槿兩個小心翼翼扶著貴妃進去。 -- 高靜姝垂頭看著地面,眼角瞥到案前一抹明黃色身影后就按著記憶里的禮數(shù)跪了請安。 她并不敢像高貴妃從前一樣,隨便行個半蹲禮就起身,傍在皇上身邊說笑。此時皇上不吭聲,她就仍舊安靜跪在地上,數(shù)著地毯上的花紋。 養(yǎng)心殿的地磚原本是黑磚通鋪,亮如明鏡,油潤如墨玉。只是此時乃深寒冬日,就鋪了赤紅明金二色富貴吉祥的駝絨氈毯,踩上去厚密如踩在云上。 “起吧?!被噬系穆曇袈牪怀鲆稽c喜怒,嗓音倒是低沉動聽。 高靜姝原本就有些穿不慣花盆底,此時又是從軟綿的地毯上起身,身子就略微晃了晃,木槿連忙牢牢扶住她。 皇上見此還走過來虛扶了她一把,語氣帶了些溫和憐憫:“還病著怎么也不肯好好將養(yǎng),偏要出門?” 語氣溫和,恍惚這十余日的冷落不存在一般。 可聽話聽音,高靜姝硬是從這種關(guān)切的話語里聽出了三分徹骨的寒意。 她從前,不,應(yīng)該說是前世,是在醫(yī)院里混過幾年的??慈饲槔渑?,莫過于病榻之前。她見過不少表面哭天抹淚說不管多貴的藥都要治病的家屬,轉(zhuǎn)眼就辦了出院任憑病人等死,也見過無數(shù)親友為著治療費反目成仇,口舌相爭。 此時聽皇上說話,總覺得他流露出的關(guān)切,不像語氣里這般暖,倒像是循例關(guān)懷。 高靜姝就了然,皇上這不是不生氣了,只是帝王的城府,慣了的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蘊怒于溫言中。 也不知從前的貴妃,多少次不明就里,順著這個梯/子就爬了上去,讓皇上心生不滿。 她半抬頭,第一次看清了這位大名鼎鼎的乾隆帝。 與高貴妃記憶里一樣,這位如今剛過而立之年的天子,龍章鳳質(zhì)修眉俊眼,瞳深如墨觀之可畏,哪怕留著清代人特有的“發(fā)型”,腦殼禿禿也能看出一副好皮囊來。也怪不得康熙爺一百多個孫子,一見乾隆便極喜歡,愿意將少時的乾隆拎過去養(yǎng)著,起碼皮相是很過關(guān)的(注1)。 她無端就松了一口氣:雖然她珍惜生命,但如果要經(jīng)年累月面對一個猥瑣不堪的男人,她寧愿痛痛快快的死,也不想零碎著受折磨。 這樣的男人,不得不侍寢的話,也不算難以下口。 想到這兒,她忽然又想笑:自己還想著日后侍寢的難處,可今日能不能過皇上這一關(guān)都難說。 從鐘粹宮到養(yǎng)心殿這一路上,轎子雖是極平穩(wěn),她的心卻是七上八下。對自己的分析懷疑起來,更不確定自己的打算能不能成,緊張的手足冰寒發(fā)木,以至于一路都是木槿和李玉攙著才走進來。 可現(xiàn)在真的面對了皇上,她反而有種考卷拿到手,不管押題中不中,買定離手的賭徒心態(tài)。 成不成的一錘子買賣,盡人事安天命吧! 她心里一松,面上就不自覺漾出一個笑容來。 皇上倒是一怔。 原本他看著貴妃搖搖晃晃的進來,下頜瘦的尖尖的,頗有些形銷骨立,抬起臉兒時又是眼圈嫣紅神情憔悴——都做好了貴妃要梨花帶雨,立時哭訴求情的準(zhǔn)備。 誰料她居然笑了。 他也看得出,這一笑如春水初綻,純?nèi)怀鲎员拘模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