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她的嘴：“我的好娘娘，可不能抱怨萬歲爺！您只管好好將腹中孩兒養(yǎng)下來。太醫(yī)都說了多半是個阿哥，到時候?qū)m里可就只有您養(yǎng)著兩個阿哥，好日子在后頭呢！”

    純妃實在傷心，自暴自棄道：“我的阿哥有什么用，你可見皇上多看顧三阿哥了？還不是跟其余皇子一樣養(yǎng)在阿哥所！當(dāng)年皇后娘娘的二阿哥未夭折的時候，皇上眼里何曾有別的兒子？便是二阿哥沒了，皇上也是忙著追封他為端慧太子，也并不多看顧旁的活著的兒子——本宮明白，皇上心心念念就想要個嫡子！”

    純妃還是想錯了，心心念念想要嫡子的可不止皇上，還有太后。

    乾隆八年十二月初一，太后終于肯從小佛堂里走出來了。

    皇后一早就帶著六宮嬪妃前來請安，然而太后只是笑受了，就擺出疲乏之態(tài)送客。除了跟皇后說了兩句話外，跟旁人一句話都沒說。高靜姝白提心吊膽一早上，隨著大部隊來，又隨著大部隊告退。

    倒是晌午后乾隆又特意往太后處走了一趟。

    “皇帝早上來請過安，這會子卻又跑來看哀家，也不趁著空歇歇。”正是親生母子才說得出這樣埋怨親近的話來。

    太后雖嗔著皇上一日兩次的過來，但還是一改面對后宮諸人的疲乏，臉上綻出喜悅滿足的笑容，親口張羅人安排什么茶點(diǎn)給皇上。

    皇上端詳太后片刻后，不由心疼道：“皇額娘清減了，您也忒自苦了些，竟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個月的素齋。十一月初八還是您的壽辰呢，兒子孝敬了一桌壽宴，您竟也一口rou不曾用?！?/br>
    太后這回禮佛是下了苦心的，素齋也不是各種高湯烹飪，掩人耳目的素。而是純粹決絕地啃了一個月的菜葉子。

    皇上的心疼也是貨真價實。

    太后手里捏著一串楠木手串，其中三十二顆是浮雕羅漢的迦楠木珠子，每隔八顆又間隔一紅珊瑚佛頭，尾端串有米珠及團(tuán)壽伽楠雙墜角。共三十六粒珠子都磨得光澤瑩潤，可見是太后常戴在手上的愛物。

    她形成了習(xí)慣，說話也要捻著珠子：“為了大清的國祚，為了皇帝的嫡子，哀家吃什么苦都不要緊?！?/br>
    皇上的眉間也見了沉郁。

    是啊，如今他登基九年，帝位已穩(wěn)，洞悉情弊，吏遂不敢舞弊；四海亦是逐漸升平，三平廣西、貴州、湖南的苗亂，在西北又壓住準(zhǔn)噶爾只敢前來議和；而后宮中，太后身子康健，逐漸也多有兒啼聲。

    舉目四望，唯有嫡子之事為他最傷心之處。

    他與皇后是有過一個嫡子的，二阿哥永璉出生于潛邸，聰穎殊異。哪怕他依著先帝爺?shù)闹家?，不能明著冊立太子，要將旨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可滿朝文武心里都有數(shù)，二阿哥就是無冕太子。

    可這樣的好孩子，都養(yǎng)到了九歲，卻因一場風(fēng)寒死在了乾隆三年。

    不止皇后悲痛欲絕肝腸寸斷，皇上也傷痛過甚，直接以“端慧太子”之名讓愛子下葬。

    那金棺里葬著的是他九年心血傾注出來的大清繼承人！

    況且他不僅僅是一個失去愛子的父親，還是一個失去嫡子的皇上。

    乾隆三年他的嫡子剛死，乾隆四年，當(dāng)年的廢太子理密親王胤礽之子弘皙就謀反了。還不是鉆這個皇帝無嫡子，國本不牢的空子，恨得皇上咬牙切齒，從此后對宗親管理格外嚴(yán)苛。

    于國于家，他都太需要一個嫡子。

    可皇后，已經(jīng)十四年沒有再次有孕的好消息了。

    太后見皇上沉郁傷感，也想起那個身份貴重承歡膝下的寶貝孫子，忍不住潸然落淚：要是永璉還活著，算年紀(jì)如今也該準(zhǔn)備著挑福晉了，過兩年自己就能報上嫡嫡親的重孫子，那真是死而無憾。

    皇上的聲音帶了一點(diǎn)嘶啞：“皇額娘，大清開國來，從未有過嫡子繼位，兒子，兒子……”

    他能有嗎？他能有超越祖宗的福分嗎？乾隆一直不敢深想，是不是因他有此執(zhí)念卻無此福分，永璉才會忽然夭折。

    “會有的！”太后將佛珠捏的緊緊的，語氣堅毅：“我兒是有福之人，大清自開國來，每一任帝位更迭都驚心動魄，唯有皇帝你，是圣祖皇帝愛孫，先帝爺愛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二十五歲繼位，我兒必是有大福圓滿之人?！?/br>
    皇上忽然想起年幼時候，額娘還是不得寵的鈕祜祿格格，皇阿瑪那樣威嚴(yán)。

    他倚在額娘膝下：“阿瑪又罵了我，額娘，阿瑪是不是不疼我？是不是更看重三哥？”

    那時候額娘也是用這樣堅定的語氣告訴他：“我的弘歷是最好的孩子，你阿瑪是對你寄予厚望。”

    這樣堅定的語氣，支撐他度過了許多艱難的時光。

    皇上眼眶微潮，母子倆四目相對，俱是無言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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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乾隆眼里，太后是他最好的額娘，但在高靜姝眼里，太后是最大的boss，皇上都得排第二名，畢竟皇上寵愛貴妃。

    在貴妃的記憶里，太后并不喜歡她——當(dāng)然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太后喜歡的妃子是能生又本分的，貴妃兩頭不占。還好貴妃對皇上一往情深，所以對太后也當(dāng)成最親的長輩來侍奉，哪怕太后給她臉色看，她也只會躲在被子里痛哭一場，從不敢對著干，所以倒沒有得罪狠過她老人家。

    木槿看著娘娘已經(jīng)換到了第七件大氅，花紋越來越少，連忙喊停：“娘娘，再要更素的就是宮里有白事用的大氅了，這可剛進(jìn)了臘月，太后歡歡喜喜地應(yīng)了皇上皇后的邀，出席后宮小宴，正是要看團(tuán)圓喜慶的時候，您可不能打扮的素凈，招太后娘娘的眼?！?/br>
    高靜姝惆悵：“我知道，可我實在不敢穿的花團(tuán)錦簇?！?/br>
    這會子她恨不得跟平答應(yīng)換個位置，貴妃座位實在太靠前了。

    況且也不知誰定的規(guī)矩，貴妃可穿金黃色，其實在燈燭下，金黃可比皇后的明黃亮多了！

    好在是家宴，也不必非穿貴妃正式的金黃色吉服。

    最后高靜姝只好挑了件煙靄紫鍛織百花飛蝶夾袍，一串蜜蠟十八子手串壓襟。頭上也沒帶能插滿頭珠玉的鈿子，只梳了個兩把頭，簪了玉環(huán)同心七寶釵，垂下來兩串細(xì)細(xì)的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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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有興致，皇上自然捧場，親帶了兩大盤擺成“?！薄皦邸被拥幕ǜ鈦慝I(xiàn)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