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打工人，誰還不當(dāng)個沒有感情的鼓掌機??？

    那次講話足足持續(xù)了半個鐘頭。愈到后面, 溫童愈自信從容, 甚至脫稿即興了幾句, 玩梗說笑話, 亦莊亦諧。

    她說里，溥儀三歲被推上帝位，稀里糊涂，什么也不曉得。大典鳴鞭后，下頭文武百官都跪著, 蹦蹦噠噠撿了只蛐蛐在心。我在就同一樣誠惶誠恐。不同的是，大清早亡一百多年了。我也沒有蛐蛐可撿。

    就在底下人或笑或意的時候，溫童恍著神, 心道我還有些地與溥儀差不多：

    有只蝴蝶，是的阿嬤，我也有，即便不想承認，是趙聿生；

    的蝴蝶飛走了，我的好像也是。

    席散賓盡歡。溫童去隔壁休息室取外套，遇到孫泠，二人免不得閑談幾句。

    從何溪形被處分調(diào)去分廠起，自然然地，孫泠就來填空了她的缺。銷售二部管理人再由人頂替上。個改#是趙聿生張的，眾人心俱服，直到今天，孫泠當(dāng)事人的角度說出來，溫童才明白，“用心良苦?！?/br>
    “趙總做每一個決定都不師出無名。我在冠雖然工齡長，資歷算深，但到底被何溪的威光壓了多年，直接跨欄成總助，何溪不接受，總經(jīng)辦和行政被她蓄養(yǎng)籠絡(luò)的朋黨也不接受。貿(mào)貿(mào)然踢掉她晉升我的話，你知道流言和勢利眼有多可怖。

    再者，她的勝負心都是總助個帽子激出來的、慣出來的。趙總暫且留她不#，她可施展的‘舞臺’也更大。”

    孫泠轉(zhuǎn)達趙聿生彼時教誨的話，刀的鋒芒不在刃，在鞘。藏拙的意思。

    “在好啦，她原形畢露，我也從銷售二部歷練了一遭，算是闖關(guān)打小怪獸吧，一步一個擂臺。其人不管跟沒跟過她，都不閑話我?！?/br>
    溫童聽出她言下明里暗里的挽尊之意，替趙某人挽尊。也不止她呢，幾天，好些個路人角色想起趙聿生的好來了，跑自己跟前嘰嘰歪歪地。溫童都不懂，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是成年人的通病是不是？

    她告訴孫泠，就樣罷，過去的事休#再提。我們兩只眼睛朝前看，“我慶幸的是，你來當(dāng)總助，以后我的左膀就是你了?！?/br>
    孫泠好笑，“那右臂呢？”

    “沒有右臂！我是楊過?！?/br>
    “楊過斷的可是左?！?/br>
    溫童吐槽她一看就是被劇改荼毒深矣，金老原著明明是右，白紙黑字，不信上網(wǎng)查。結(jié)果影視化形象一茬茬地更代，一下左一下右。久久之觀眾都被障眼了。蒼天呀，怎么樣，放過我的初代男神罷，或者放過老爺子的棺材板！

    反駁的時候，溫童嗓音吊得老，麻袋倒米般的語速，潑蠻又驕縱，像誓不說服你不罷休。孫泠多少年長她十幾，不稀得與她嘴仗，只是歪頭笑笑，由衷評論，“你樣很鮮活?！?/br>
    “啊？”

    “我說，樣的你、喜怒形于色的你才是真實的?！?/br>
    溫童納罕，“我一來樣呀。”

    “你剛來時可不樣，”局外人旁觀的視角總是更清，孫泠實話實說，“那子，你像個鴕鳥。還是那種不管外界有無敵情，一味把腦袋埋沙子里的。老實講，當(dāng)時的你吧，我怎么看都覺得，藥石不靈了、沒救了。拎起來一大掛放下去一大攤的?！?/br>
    唉，個人間清醒的人有沒有良心？#她是來當(dāng)左膀的，不是來接班趙聿生性轉(zhuǎn)毒舌人設(shè)的。溫童不興聽，“你怎么能#求一個初入大宅門的青嫩角色牛逼哄哄呢？我#進階修真的呀，不一開始就有角光環(huán)的?！?/br>
    孫泠腦仁疼，說她曲解了自己的話意，“我想表達的是，你變了，或者說你回歸本真了。問題是份蛻變里誰是功臣？”

    二人站在廳門廊下，夜風(fēng)習(xí)習(xí)地滲進人心，涼且醒脾。

    溫童忽沒話說了，磨磨唧唧地，干脆趕客嘴臉，“你快回家罷，陪女兒去。別再說教我了，今晚我喝了么多酒，只適合糊里糊涂。”

    她急急推著孫泠的背，把人往外面送。

    行罷，既然叫不醒裝睡的人。孫泠及時住嘴，后代駕來接單的時候，她只有一句過來人的經(jīng)驗贈與溫童。

    冬月清輝下，孫泠轉(zhuǎn)過身，盯住臺階上被年輕眷顧的美人，沒心沒肺，好像有勇就無畏。她一瞬間想到當(dāng)年，從教堂那頭，一步步被父親挽遞給新郎的自己。那神父說著些陳詞濫調(diào)的祝禱詞，問她是否愿意按照上帝的指令，永遠與身旁的男人同住，無論貧窮富有。

    她當(dāng)然說，哪怕重來一次，哪怕上帝后來收回了指令。哪怕身旁的男人不知道，有一天，留她一個人哭，

    “姑娘，結(jié)婚種事，還是#好好想清楚的。你想拿它換什么#緊的東西是一說，問題是，世上還有什么比終身幸福更#緊？”

    *

    曼哈頓那五個月，溫童都快把翻爛了。

    她印象深刻汪老筆下的新年，說曾見一幅舊畫，一間茅屋一個老者，一只瓦罐內(nèi)插梅花，正#供到案上。題目是，

    山家除夕無事，插了梅花便過年。

    臘月就么悄默聲踱來了。寒風(fēng)里那梅花開到鼎盛。

    是日廿五，小年剛過，公司外鄉(xiāng)或土著員工基本都休了假。溫童起個大早去醫(yī)院看阿公，也準(zhǔn)備了一份大紅包慰勞給護工，叫她沒什么事就可以先回家了。票難買，別回頭趕不及，團圓時刻的離散能免則免。

    護工接過紅包，摘下耳機答應(yīng)了。溫童好幾回來都見她戴著個耳機，無論空閑或忙碌，可見聽歌不單屬于年輕人的時髦。抑或位老嬢嬢孤身離家，干活的時候也唯有個慰藉辦。溫童印象里，上了歲數(shù)的人都喜歡說話的，跟別人說跟自己說，總之嘴巴不能消停。

    她笑著問護工，在聽什么歌？

    在聽一首吳地一帶流傳的民謠。。

    “啊，我曉得。我阿公唱，阿婆也?！?/br>
    護工對雇頂抱歉的樣子，“下回干活的時候我不聽了?！?/br>
    “沒關(guān)系呀。條件允許的話，你甚至可以哼給我阿公聽。喜歡的，跟你一樣好熱鬧?！倍颊f壽則多辱，溫童覺得不，該是壽則多孤。

    年紀(jì)越大孤寂感越賴在心里攆不走。

    來之前，溫童特為買了兩支宮粉梅和一只撇長細頸的觀音瓶。眼下瓶花合一，她擱在床頭柜上，阿公一旦豁眼就能看見的視角。

    “#過年了，”她問床上人，“今年我收得到你的壓歲錢嘛？”

    冬季日光里細碎且渺渺的浮塵。護工在一旁打點行裝，音量很輕，慢悠悠哼道：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在巷？

    *

    寄宿學(xué)校有著戰(zhàn)爭絞rou機般的森嚴(yán)戒律，不到春節(jié)死線，無論借什么補習(xí)或講期末卷子的由頭，總之變著子不讓你走。能拖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