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偽裝。

    被掀開的被褥上還有一絲余溫，她心底卻沁入幾分涼意。

    這人的手段這樣高明，當(dāng)初不也不曾在她跟前偽裝，卻依舊令她心甘情愿陪在他身旁嗎？

    沉思間，慕明韶再度低笑一聲，沉聲問道：

    “有夫之婦？”

    被他堵在床榻角落處，謝依依耳根子倏然一紅，撇過了腦袋，垂眸盯著自己抵在被褥上的白皙手背，輕聲應(yīng)了句：“是。”

    床榻間幾乎被她身上那股淺淡的香味兒充盈。

    他又氣又惱，偏偏將要發(fā)作時(shí)又被這股淺淡的氣味兒壓下。

    最終薄唇微啟，也只是勾起抹帶著涼意的淺笑，語調(diào)平緩地問她：

    “你應(yīng)當(dāng)忘了自個(gè)兒的夫君是誰？”

    “我自然記得，是去歲寒冬行醫(yī)至華京的神醫(yī)葉瑾安，不是豐國安王慕明韶?！?/br>
    謝依依搭在床榻上的兩手細(xì)嫩的手全部握成拳，據(jù)理力爭(zhēng)般回他。

    他唇角弧度不由自主彎了下去，神情冷峻地比打在窗紙上的寒風(fēng)更瘆人。

    “看來你的確忘了自己的夫君究竟是何人?！?/br>
    他半瞇起眼眸低聲說著，抬手解了披在身上的那身大氅。

    動(dòng)作間，身側(cè)傳來一陣高聲驚呼：

    “不要！”

    待他轉(zhuǎn)過腦袋，恰好撞上謝依依那雙蒙著水霧的眼眸，眸中情緒復(fù)雜。

    有厭惡，有驚懼，還有一絲絕望。

    卻沒有一分一毫的情愫。

    眼前曾經(jīng)癡戀他的小姑娘，

    如今…似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慕明韶頭回見她抗拒成這副模樣。

    分明最初是她來撩撥他。

    如今……他還未有任何動(dòng)作，不過是悶出一股子熱氣，才解了外頭那身大氅。

    視線被水霧蒙上，謝依依看不真切眼前景象，更看不清慕明韶面上神情。

    只是周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diǎn)。

    她雙唇一癟，再抑制不住眸中水霧，顫著聲開了口：

    “你如今既另娶旁人，那裴清荷亦比我有用得多，何必還來尋我？況且…況且…我已寄了書信回華京，勸誡兄長請(qǐng)辭羽林軍大將軍的位子，往后降個(gè)幾階，我……我對(duì)你便再無半分用處了……”

    這一番話，她抽抽噎噎說了半天才說完。

    可字字句句皆說得清晰，直戳人心。

    慕明韶?cái)Q起眉頭，他這會(huì)兒摸不透謝依依心思，更不知曉她在意的究竟是何事。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解釋道：

    “與她的婚事定下時(shí)，我在外根本不知曉。”

    他那會(huì)兒以為謝依依去了東北邊境，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即刻啟程去尋。

    謝依依卻不聽他這番話，撇過了臉去，緊咬下唇，半晌兀自反問道：“那又如何？”

    以往她還念著慕明韶時(shí)，待在他身旁就已痛苦不堪，更何況現(xiàn)在，她心底生不出一絲感情。

    見狀，慕明韶倒是忽地反應(yīng)過來了。

    她這會(huì)兒并非在意任何事。

    僅是純粹不愿與他相見。

    他腦中那根弦驟然繃斷，扶著人瘦削的肩膀?qū)⑷撕莺莸衷趬γ嫔稀?/br>
    紅潤的櫻唇帶著的絲絲甜味遠(yuǎn)勝花蜜。

    他嘗過一回便一直心心念念到現(xiàn)在，如今得償所愿又怎可能輕易松手。

    哪怕被人咬破下唇，滲出縷縷血絲，鐵銹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他也依舊不愿松手。

    等他察覺到身前之人幾欲喘不過氣時(shí)，才大發(fā)慈悲將人松開。

    謝依依茫然地深吸幾口氣后，卻哭得更兇了。

    她垂著腦袋，眶中清淚簌簌落下，打在慕明韶素白的里衣上，濕潤了一小片，分明都要喘不過氣，卻還抽噎著與他開口：

    “你……你太惡心了。”

    慕明韶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還是頭一回脾氣這樣好。

    這般情況下他竟還能顧慮到謝依依。

    他抬手輕輕拭去她鋪滿了整個(gè)臉頰的淚珠，“先前的一切一筆勾銷，我也不會(huì)再去尋你兄長?！?/br>
    言語間，謝依依緩緩仰起了面。

    隔了滿眼淚珠，他看不清其中情緒，便繼續(xù)道：

    “你想救樂安，我亦會(huì)幫你，往后你就安心待在王府里頭。”

    ☆、第三十六章

    謝依依眨了眨眼眸。

    她唇角還沾著幾滴血。

    慕明韶知曉那抹鮮血來自于他, 不由生出一陣燥熱。

    他眼瞧著謝依依斂下了眸子，腦袋輕搖，嗓音低涼地回他：

    “不好?！?/br>
    “我自己會(huì)想法子醫(yī)好樂安?！?/br>
    似是憂心他聽不明白, 還特意繼續(xù)補(bǔ)道：

    “殿下若是身子安康，便放我回宮里吧?！?/br>
    聽聞這番話, 他臉色倏然低沉了下去。

    謝依依試探般抬了下眸子，恰好見他如此，驚得再度垂下眼眸，原先強(qiáng)裝平靜的語氣也不由沾了一絲委屈。

    “如今殿下封了爵位, 得了府邸，又有嬌妻相伴, 為何…偏不許我過得好些呢……”

    她說得真情實(shí)感，帶著哭腔的聲惹得人心頭輕顫。

    慕明韶心又沉下幾分，他以往似也沒如何虧待了她。

    “你往常跟著我就苦了嗎？”

    他剛說罷，腦中驀地浮現(xiàn)出謝依依瓷白藕臂上的猙獰傷疤。

    未及細(xì)想，他小臂處便傳來一陣刺痛。

    先時(shí)他從不覺得自己喜歡謝依依, 便想著令她做何事，于他而言，皆是不虧。

    如今他才發(fā)覺, 并非所有人在他眼里, 都能以可利用的價(jià)值來判斷。

    謝依依纖柔的身子蜷縮在角落處，也不反駁他。

    只是肩膀一抽一抽, 甚是委屈。

    靜默許久，啜泣聲漸小，她似是平復(fù)了心緒，才細(xì)弱地出了聲：

    “若我還喜歡殿下，能跟在殿下身側(cè)自然不苦, 可若不喜歡了，實(shí)在苦不堪言……”

    她喜歡慕明韶，與兄長兩相比較，便不知如何。

    可這會(huì)兒既不喜歡了，便再無何煩惱，一切只需看自個(gè)兒是否舒坦。

    哪怕還喜歡這人時(shí)，與他同處一室，也極為不舒坦，更惶亂現(xiàn)在。

    先前她一舉一動(dòng)都已顯現(xiàn)出她內(nèi)心想法。

    可從她口中吐出事實(shí)，終歸與腦海中所想到的不同。

    不喜歡他，還能喜歡誰？

    慕明韶陰沉著臉想著，竟不自覺地問了出來。

    他胸口一悶，似預(yù)料到得不出什么自己想要的回答。

    果真，謝依依再度搖了搖腦袋，攥緊手心，將身下被褥捏作一團(tuán)，嗓音哽咽：

    “我…我哪有資格再喜歡旁人……我如今只想回家……”

    她已一年不曾見過兄長了。

    加上謝凌川臥病在床的大半年，她腦中兄長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愈發(fā)模糊。

    她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動(dòng)，語中期盼哀婉之意無限。

    若說她是在思念自個(gè)兒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