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長喻聞言笑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會回來的?！?/br>
疏尋梔又說到：“爹爹就算是上戰(zhàn)場，也一定會回來的。”

疏長喻笑了笑，道：“爹爹不是上……”

可疏尋梔的嘴卻頓時癟了起來，那眼淚也是說來就來，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爹爹騙我?！彼p聲說著，一顆金豆子便掉了下來。

疏長喻頓時慌了手腳。就在這時，空青已經(jīng)趕進(jìn)來，要催他出城了。疏長喻抬手擦了擦疏尋梔的眼淚，涼涼的盔甲劃在小姑娘粉嫩的面頰上。

疏長喻開口要說什么，卻說不出口。他頓了頓，干脆起身，單手拿著槍，單手抱著疏尋梔，一把將她塞進(jìn)空青懷里。

“我走了?！笔栝L喻低聲道，接著便抬步往外走。

“少爺！”就在這時，空青叫住他。

疏長喻回身，便見空青抱著疏尋梔，站在暖色的燈光下。

“……老夫人已經(jīng)失去一個大少爺了?！笨涨嗟吐暤?。

疏長喻頓了一瞬，低低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頭也沒回地走了。

——

卓仁岳恰是選在天亮之前最黑的那段時間渡河。

這兩日，疏長喻研究過卓仁岳的生平和最近做的事情。這人是個行伍出身的大老粗，沒什么文化，倒很有心眼。他自做了小將領(lǐng)，也讀過幾年兵書，但行軍打仗，全靠的是他自己的那些常識。

故而這人愛兵行險著，且沒什么章程，有更多時候，排兵布陣都極其情緒化。

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能揭竿起義，并且短時間內(nèi)拉攏起這么大片的隨從，還能想出讓疏長喻背鍋的方法，想來其身后定然還有其他人cao縱。

但是說來也奇怪，他身后那人雖然給他想好了點(diǎn)子，但是行軍打仗之事卻鮮少過問，像是根本不在意這個政權(quán)到底能不能建立起來。這就讓疏長喻有些起疑。

莫非身后那人，是監(jiān)守自盜，就在朝中。

他不愿想這個，現(xiàn)在也想不清楚。但是，這確實(shí)提供給了他極大的便利，至少目前來看，這卓仁岳還算好對付。

待疏長喻盔甲上結(jié)了一層厚霜，黃河上隱約傳來了行船的聲音。

他起身，便見那河面上的船只為了掩人耳目，都未曾點(diǎn)燈。疏長喻示意幾個小將領(lǐng)，按著他的計(jì)劃，從西側(cè)河堤連射千余支冷箭。那河面上影影綽綽地能反射出些月亮上的清暉，故而能看見人影。而相比較之下，疏長喻這邊便就是在暗處了。

登時，幾條船上人仰馬翻。那船本就是簡易的木船，載了那么多人，沒什么遮蔽物。船上人一中了箭，晃晃悠悠地便往下倒，幾只船全翻了。黃河水流急，頃刻間，船上的人便被滾滾的黃河水卷走了。

河面上本已經(jīng)行了百余條船，此時頓時亂了陣腳。疏長喻這邊按著原本的計(jì)劃，從不同幾個方向射出箭去，一時間冷箭似乎從四面八方而來一般，將船上眾叛軍包圍了起來。

河面上亂了陣腳，便有人點(diǎn)起火把去找箭射來的方向。疏長喻拿起一邊的弓箭，拉開，幾箭射下幾個拿火把的人，將船點(diǎn)著了。

河面上竄出了燃燒的光亮，也暴露了疏長喻所率士兵的位置。又兩輪箭雨后，對面叛軍逐漸穩(wěn)住了陣型。疏長喻抬手，要命令那些士兵隨他撤離。

他們這幾千人分散在河堤上，對面的人多如蝗蟲，此番雖因他們的偷襲折損了萬余人，但仍舊不是他們能抵擋的。

就在這時，已經(jīng)有不少船只逐漸朝他們這邊駛來。船上也朝這兒射箭，一時間密密匝匝，壓得他們沒辦法露頭。

疏長喻身側(cè)已有幾人中箭倒地。他命令士兵們后撤，可此時已經(jīng)有船靠岸，船上的人密密匝匝地沖下來，手拿武器，便同士兵們相互砍殺起來。

疏長喻立刻命令士兵們按陣型圍攏，將那船上下來的叛軍剿殺殆盡。

可是，這一船人尚未殺完，便已有更多的船只陸續(xù)登陸了。他這邊的士兵倒下的速度極快，鮮血幾乎染紅了地面。

“撤回城中！”疏長喻本就體力不濟(jì)，此時一槍洞穿了一個敵人，手已經(jīng)開始顫抖。他回身命令道。“不可戀戰(zhàn)！撤退！”

這河堤處離湖州城還有幾里路，疏長喻此舉確是過于冒險了。他指揮著這兩千士兵中剩下的人，按著他既定的路線，分散進(jìn)河堤邊的林中，再按著他之前告知了士兵們的路線撤回城里。

此時，山東叛軍已然紛紛登陸，與之相比，疏長喻率領(lǐng)的人少的可憐。跟在他身側(cè)的有個剛成年的少年，他有個從小到大的摯友方才被那流箭射死了。這少年此時殺紅了眼睛，沒撤兩步便回身要同那些叛軍拼命，被疏長喻一把扯回來。

“若不聽命令，回去就是送死！”疏長喻怒道。“若要報仇，留著你的命，日后有的是機(jī)會，撤！”

今日這兩千人，都是軍中那些自愿同疏長喻出城埋伏的。疏長喻自知定會有傷亡，但此時仍不愿自己先撤，定要讓生還的這些士兵安全進(jìn)入林中，他才可放心回撤。

作為一個將領(lǐng)，用這種容易自損的方式保護(hù)自己的士兵顯然是不劃算的。但疏長喻并非在邊關(guān)長大，更不是個有經(jīng)驗(yàn)的將軍。他看著自己的人紛紛倒下，便覺得眼睛發(fā)燙，無論如何都走不了。

他手里扯著的那個少年，此時已經(jīng)流了滿臉的眼淚，哭著被他往回扯。那邊，幾隊(duì)士兵隱約已經(jīng)撤離了。

疏長喻暗自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身后竄上來一個叛軍。

那青年的眼睛已經(jīng)被淚水蒙住了。疏長喻將他往身側(cè)一拽，接著槍尖往前送，霎時便將那個跟上前來的叛軍洞穿了。不等那青年回身，疏長喻便將他朝前一送，推入林中。

少年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抹了一把眼睛，剛爬起來，便見疏長喻已經(jīng)和兩個叛軍纏斗起來。

疏長喻原本沒上過戰(zhàn)場，年少時習(xí)的那點(diǎn)武已派不上什么作用。他此時已然精疲力竭，關(guān)節(jié)處也因?yàn)橐煌砩系睦滹L(fēng)吹得酸痛不已。

他咬牙又殺了一個跟上前來的叛軍，下一刻，另一個叛軍從他身后，重重地一刀要捅進(jìn)他的身體。疏長喻回身抬臂一攔，那刀便重重從他左肩，砍到了他的胸口。

“疏大人??！”

才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目眥欲裂，手拿長刀沖上前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空青才像親爹_(:_」∠)_

第69章

疏長喻再次醒來,已經(jīng)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幸得他當(dāng)時拼盡了所有力氣攔了一把，使得那刀沒有捅進(jìn)他的胸口,而是自肩上重重劃了一道。但這一道雖深，卻是豎著劃下的，只是皮rou傷,并未傷及心肺。

他睜眼，便見空青紅著眼睛站在他床前。見他醒來,空青連忙將水遞到了疏長喻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