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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大燈,留著小燈和兩個守夜的便可。沈熙平和沈熙覺各帶了一名家丁,一個往東城,一個往西城去了。日過晌午,太太坐在花廳,神情嚴(yán)肅,沈熙平和沈熙覺滿臉的疲憊,可比起疲憊更多是憂愁,桌上一紙書信是剛剛一個叫花子送來的,里面附著沈元釗的玉扳指。沈元釗被綁架了。贖金是一百條大黃魚。“籌錢,贖人?!碧f的斬釘截鐵?!俺钣惺裁从谩!?/br>沈熙平點了點頭,對沈熙覺說,“我去銀行。你去鋼廠和紗廠把現(xiàn)金都取來,看能兌多少?!?/br>看著沈熙平和沈熙覺焦急的身影,太太大聲的囑咐道:“不許慌?!?/br>兄弟倆定了定神,各自出門去了。太太經(jīng)歷過八國聯(lián)軍,看過大清朝倒臺,瞧過軍伐混亂,她一個婦道人家雖然不能撐起一個家,可是她在這個時候得穩(wěn)住,她得給孫子們撐起主心骨。三萬大洋才能兌出一百條黃金,只怕這是要傾沈家之所有才能籌得出來。中國銀行天津分行,沈熙覺把取來的現(xiàn)金都交給了大哥,可是加上銀行里的存款也只有兩萬大洋。“哥,你找卞先生談?wù)?,看能不能從銀行里貸一些出來,讓他務(wù)必先把一百條大黃魚備下。我再出去找找商會幾個老板,向他們借些錢?!?/br>沈熙覺和大哥商量過后,由沈熙平去找天津分行的經(jīng)理卞白眉,早前他和沈元釗也是舊識,民國十年天津分行大擠兌,沈元釗幫過卞白眉,向他急貸些錢也是沒什么問題的,可是一萬大洋不是小數(shù)目,普通老百姓都能過上三代富庶的日子了。事有兩手準(zhǔn)備總不會出錯,于是沈熙覺又去找商會的幾位叔伯,籌多少是多少。他記得太太的話,不許慌。奔波了兩天,終于是把一百條大黃魚籌齊了,如今天就等綁匪的下一步消息了。沈宅里滿院愁眉,晚飯涼了熱,熱了又涼,誰也吃不下。太太在自己院兒里吃了些雜粥,來前院看他們?nèi)齻€小的,見他們一個個不吃飯,光愁著,便訓(xùn)了起來。“吃飯!”太太說著,吩咐下人把飯菜端下去熱,轉(zhuǎn)頭便指著沈熙平訓(xùn)道:“你是他們倆的大哥,你爹不在家,你就得做主,你就得看著他們?!?/br>轉(zhuǎn)訓(xùn)沈熙覺,“你是他兄弟,就要幫襯著你大哥。他愁,你不能也跟他一塊兒愁。……你們倆一亂一慌,讓這滿宅子的人怎么辦,讓三丫頭怎么能不害怕。”說著,太太拉著沈蕓妝回她院兒里去了,一并吩咐了下人讓他們送一份飯菜到她院兒里,不讓沈蕓妝再跟他們兄弟倆在一塊兒了。臨走時,還撂下了句吩咐?!俺燥栵?,睡好覺,養(yǎng)足了精神,才能救你們的爹?!?/br>沈熙覺嚼著飯菜,雖然吃不出半點味道,可是就算是填也得往肚子里填。第二天一大清早,許朋韜和顧廷聿頂著細(xì)雪造訪了沈家??磥砩蛟摫唤壖艿氖?,許朋韜是知道了,這也不奇怪,無論是卞白眉還是商會的幾位老板,大多跟許朋韜是有交情的。沈熙覺沒讓大哥出面,許朋韜不是雪中送碳不計得失的人,駐防天津近兩年,他在政商兩界攢了多少關(guān)系,這樣的人欠了他人情只怕將來很難還清。“我們這樣的人家,勞煩駐軍實在不敢?!壏饲筘敚覀円呀?jīng)備好了贖金。”許朋韜是多么精明老練的人,他在官商打滾多年,怎么會聽不出沈熙覺話里的意思,于是他笑了笑,臨走還是留下了話,讓顧廷聿遲些走,看有沒有能幫個手的。送走了許朋韜,顧廷聿才問,“綁匪萬一要是拿了贖金不放人,你們怎么辦?你們跟警察局那邊,通了消息沒?”“通了。李局長也安排人搜查了?!?/br>“你剛才干嗎推了許師長的好意?……我們這些當(dāng)兵可比警察強(qiáng)啊?!鳖櫷㈨部瓷蛭跤X愁眉深鎖,也為他擔(dān)著心。“我不想欠許朋韜人情?!鄙蛭跤X在顧廷聿面前毫不避諱,“我們相識在前,算我多一句嘴。你還是提防著點,你那個許師長沒那么簡單。”顧廷聿皺了皺眉,雖然稍有不悅,可是好心壞心他還是懂得分辨的?!拔視摹!裁磿r候送贖金?我賠你去。”謝過顧廷聿的有心,沈熙覺還是回絕了。兩日后,沈熙覺獨自開著車出了城,往北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黃塵鋪。黃塵鋪是一個背山的小鎮(zhèn)子,打仗的時候就荒了,都是殘損的破房子,沈熙覺按綁匪的指示把裝著金條的箱子扔進(jìn)了一口枯井里。還沒走出黃塵鋪,沈熙覺就被突然沖出來的蒙面人打暈了。“……沈熙覺……熙覺……醒醒……熙覺……”耳邊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了有人在叫他,但真正叫醒他的是頭側(cè)的鈍痛,迷迷糊糊的眨開了眼睛,一個人影有些模糊,漸漸清晰后,原來是顧廷聿,他的鎖著眉頭正仔細(xì)的打量著沈熙覺。顧廷聿知道沈熙覺不想欠人情,可相識一場,他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顧廷聿若不管,心里也過意不去,于是便暗暗跟著。看沈熙覺進(jìn)了黃塵鋪很久都沒有出來,便進(jìn)去找,因為下起了雪,路又不認(rèn)識,結(jié)果找了小半天才在黃塵鋪后面土坳找到了他。冰冷的寒風(fēng)在耳邊吹著哨子,全身冷的沒有了感覺,顧廷聿見沈熙覺唇色發(fā)白,急忙脫下大衣把他裹住,側(cè)目瞥了瞥身后,挪了挪身,像是要擋住什么似的。沈熙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尋常的神色,一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從心里涌出來,他試著探頭去看,卻被顧廷聿一把拉了回來。“你受了傷,又挨了凍。我先送你去醫(yī)院?!?/br>沈熙覺看著顧廷聿的眼睛,他是一個不會騙人的人,沈熙覺知道,顧廷聿自己也知道,于是顧廷聿不自然的收起了目光。“你讓開。”沈熙覺的聲音似是從喉嚨里溢出來的,沒有半點力氣。可就是這樣的話語,讓顧廷聿無力招架。四面透風(fēng)的破草棚,沈元釗還穿著過壽時的緞子長衫襖,面如白紙,靠在破爛的欄桿邊上,脖子上還留著那條勒死了他的麻繩。滿城的風(fēng)雪,無聲無息的落著,銀杏落盡了黃葉只剩空枝,朱紅的窗棱上積滿了雪,青灰的影壁蒼白的立在院中。沈熙平給來吊唁的賓客們磕頭還禮,沈蕓妝披著孝,跪在靈前,雙眼哭腫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跪在靈堂里,沈熙覺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后悔,為什么當(dāng)初那么自以為是,如果他肯低個頭,如果他向許朋韜要個人情,也許父親就不會死。午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周管事按太太的吩咐,鎖了大門。“不許哭哭啼啼的,讓人看了笑話。”太太一身黑襖杵著拐杖,站在靈堂外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