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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的。“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還有一種叫不得不為?!?/br>說這句話的時候,沈熙覺低眉含笑,眼眸間云淡風輕。顧廷聿很長時間不懂,不懂沈熙覺的未雨綢繆,不懂他的籌募算計,所以很多時候顧廷聿不去參與他的事,僅是憑著心里的一份深情掩蓋他看不慣也不喜歡的一切,可時間是殘酷的,他會把所有的深情漸漸消磨,于是那些被掩蓋的便都浮了上來,于是他們之間產生了很多矛盾。事到如今,顧廷聿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不得不為,人被逼到了一個份兒上,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我懂你了。……你聽到了么?”上天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時間相愛,只給了他們足夠多的磨難和離別,所有的快樂都伴隨著痛苦,仿佛永無止盡。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尚雁聲站在門口。顧廷聿轉頭看了她一眼,分別的時候到了,再不舍得也要說再見了。“好好照顧他?!鳖櫷㈨舱f著,把沈熙覺的手小心的放下,幫他掖了掖被角。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停,俯身在他的額頭長長的吻了一下,溫柔的笑了起來,“……等著我。”顧廷聿轉身走出了房間,沒有片刻的遲疑和停留,大步的走了出去。尚雁聲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又轉眼看向沈熙覺,淺淺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該死心了?!?/br>當天晚上,馬丁神父的教會的北角發(fā)生了一場小爆炸,憲兵司令部收到的情報上寫明,這場爆炸有兩名死者,其中之一便是住在北角小院里的沈熙覺,另一個是他的保鏢裴英,還有四名傷者都是教會里的神職人員。最終這場爆炸被定性為對沈熙覺的另一次暗殺,松本雖然對此半信半疑,但眼下76號里有不少待審的犯人,比起沈熙覺的生死,撬開這些犯人的嘴更加重要。沈公館辦了一場白事,無人吊唁,顧廷聿三天后退了孝服,重新回到76號,他軍統(tǒng)上海站站長的使命才剛剛開始,還有多少驚心動魄在等著他,前路未卜,唯一可欣慰的是沈熙覺將不再經受苦難。兩年后。民國三十年十二月,□□。在戴局長的庇護下,杜先生一家和沈熙覺等人搬進了英國領事館的管轄區(qū),每天在小樓里望去,隔著守兵的柵欄看到的盡是滿目瘡痍。經過長期的修養(yǎng),沈熙覺的身體比早前好了許多,沒了商海沉浮,沒了機關算盡,沒了爾虞我詐,在香港的生活雖然乏味清苦,卻也難得的平靜。身邊有裴英管著他,盯著他吃飯、盯著他吃藥、盯著他休息,閑來沒事就在背街的小花園里發(fā)發(fā)呆,看不見戰(zhàn)爭的殘酷,給自己留一點兒安寧,腕上帶著那塊手表一直小心的呵護著。“想他嗎?”尚雁聲問沈熙覺。“想。……我算著日子呢。算一天,少一天,離我們重逢的日子就近一天?!?/br>他們成不了夫妻,卻是知己。尚雁聲笑了,笑的比驕陽燦爛。半年后,她嫁給了領事的秘書,一個年輕英俊的英國青年,戰(zhàn)爭結束后,她沒有回上海,而是和他去了英國。戰(zhàn)爭的血雨腥風洗禮著山河,風火無情的摧毀了無數生命,顧廷聿記著77師每一個人的番號,身在魔鬼的巢xue之中,只有夜半無人的時候,他才敢想念曾經的袍澤,馮經年、何鋮,似乎牌桌上的歡笑就在眼前,而人已死別。遺憾沒能和他們共赴沙場,慶幸他們死得其所,而如今他們未盡之事,縱使再艱難也要走下去。不知從何時起,當顧廷聿面對抉擇之時,便會在心中暗暗自問,如果是沈熙覺會如何應對。民國三十四年九月,日本投降。所有的劫難在這一刻劃上了句號,所有的付出終換來了勝利。那些歲月在心底凝聚,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逝去的人留在了往事里,顧廷聿是少數經歷了風雨存了活下的人。站在鏡子前,重新穿上了軍服,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很多無法言表的感慨涌上心頭。顧廷聿抬頭挺胸向著鏡中的自己、向著曾經并肩的袍澤、向著每一個為勝利付出的人敬了一個軍禮。又是一年的臘月,冰冷的空氣喚醒了冬天的記憶,一別數年,街景依舊,蘇州河上水光粼粼,路上熙熙攘攘。“要我等你嗎?”“不用了。你帶著行李先回吧?!?/br>裴英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沈熙覺,回到上海那刻他眼睛里便透著亮,這是他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的,終于回來了。把沈熙覺送到軍部外面,裴英就調頭回公館了。在衛(wèi)兵處登了記,勤務兵把沈熙覺領到了一間辦公室。“師長一會兒就到。您先在這兒等一下?!?/br>勤務兵走后,辦公室里只剩沈熙覺一個人,打量著辦公室里的桌椅,看著案頭的杯子、筆、文件,沈熙覺心里不禁有些緊張。“熙覺?!?/br>思緒還沒有理清,感觸還在沒平復,身后驀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沈熙覺停止了所有動作,遲遲不敢回頭,什么驚喜、什么感動,在真實的重逢里只有膽怯,害怕一切只是夢一場。“熙覺。”又是一聲輕喚,腳步聲漸漸靠近。沈熙覺緩緩轉過身,顧廷聿站在面前,一身戎裝堅毅挺拔,四目相接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淚光閃動,都紅了眼睛。淺淺的一笑,淚水奪眶而出滑過嘴角滴在襟前,沈熙覺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回來了。我等不急了,不等了?!?/br>顧廷聿拉住沈熙覺一把抱進懷里,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他,所有的言語都化作力量,把他深深擁進生命里的力量。活著真好。顧廷聿在這一刻感謝上天。“我們回家吧?!?/br>沈熙覺小聲的在他耳畔說。顧廷聿依舊擁著他,點了點頭,“回家。我們回家?!?/br>話音落了,卻依然不愿松開抱住他的手臂。從青年時的意氣風發(fā),到現在的時過境遷,顧廷聿和沈熙覺用了十七年的時間磨平了棱角,猶如蚌中的珍珠,疼痛過后終于變得溫潤。風雨過后,往事歷歷,冰雪消融,前路春風和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