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
至少還有頭發(fā)。 可葉棠外婆的頭發(fā)幾乎掉光了,光禿禿的。 長期節(jié)衣縮食,老人家的兩頰深深的凹陷,顯得顴骨格外凸起,她臉上的皺紋就像縱橫阡陌的深溝,那不僅是歲月的痕跡,也是她后半輩子苦楚的印記。 撫養(yǎng)一個自閉癥兒童需要多少錢? 只能說是一個如同深淵一般的無底洞。 小葉棠的外公葉國良每個月退休金大概有四五千元,趙珍芳下崗太早,沒有退休金,葉國良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就靠著這四五千元生活。 然而每個月小葉棠的治療費和藥費就超過了五千元。 小葉棠還經(jīng)常做出一些自殘的行為,比如她生氣的時候,會大喊大叫,咬自己的手臂上的rou,甚至往墻上撞,她不是要自殺,她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這樣反復(fù)無常的傷害,幾乎每個月都會發(fā)生一兩次,去看傷,又要花錢。 趙珍芳便找了一個掃大街的清潔工工作,每個月能掙兩千元左右。 這份工作非常辛苦,早中晚三班,趙珍芳主動要求早班和晚班,因為早班,她凌晨三點鐘出發(fā),中午正好回來給孩子做飯;晚班,她正好做完晚飯,晚上七點鐘出發(fā),凌晨三點鐘回來。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葉國良去世,家里的頂梁柱沒了。 祖孫倆的生活愈加陷入困境,相關(guān)部門考慮到他們的特殊情況,給予了小葉棠每個月1000元的低保,再加上趙珍芳2000元的工資,還是能勉強度日的。 他們的街坊鄰居很友好,也很同情她們,老人忙不過來,各家各戶都會幫她盯著孩子,白天小葉棠在學(xué)校上課,老師也能幫趙珍芳照看一下。 八十七中也是老學(xué)校了,建國前就有,位于市中心,只不過學(xué)校附近都是拆遷都拆不掉的棚戶區(qū)和房齡四十年以上的老破小。 趙珍芳和小葉棠就住在其中一戶老破小里,那是她丈夫年輕時,學(xué)校分配的房子,只有37平,兩室一廳。 老破小旁邊是A城出名的棚戶區(qū)福興巷,出名在地價極高,住戶極窮。 住在這里的人,要么是租房的底層人士,要么是A城最貧窮的土著,岑硯南和他母親是窮土著又是租房人士。 見到趙珍芳,岑硯南立刻站起來,收起那股子冷酷勁兒,迎上去,挺禮貌的說,“趙奶奶,你不要著急,葉棠沒有事?!?/br> “腦袋都破了,怎么會沒事!”趙珍芳佝僂著背,急促促的走向病床。 葉棠也在這個時候,雙手撐著床沿,坐了起來,一雙沉靜的眸子,天花板的熒光燈籠罩著她冰冷的眼窩,她看著老人家,輕輕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撲扇,一絲暖色劃入眼底,沖淡了那份對老人的疏離。 趙珍芳卻愣住了,她遲疑的叫了一聲,“糖糖。” 正文 第五章 原來人是會獲得新生的 這是如葉棠父母一樣溫柔親昵的呼喚,她壓抑七年的委屈和惶恐,涌上心頭,她張開雙手,抱住了眼前的老人,嗚咽的叫道,“奶奶?!?/br> 小葉棠叫外公外婆就是爺爺奶奶。 這聲“奶奶”沒有半點結(jié)巴停頓,吐字清晰,聲線流暢,不像以前那么古板冷漠,不帶一絲感情,仿佛一瞬間,這個孩子就有了人類的情緒。 趙珍芳不可置信的抓住外孫女的雙臂,“你醒了,你清醒了?!” 一旁的岑硯南也大吃一驚, 葉棠點點頭, “我腦子里那層膜好像沒有了。” 小葉棠小時候,葉國良和趙珍芳帶她看遍全國自閉癥方面的名醫(yī)專家,有一位醫(yī)生曾對他們打過一個比方,“自閉癥的孩子都是天才,他們的腦子仿佛被蓋住了一層膜,這層膜影響他們的智商、語言和記憶,有些孩子的腦子只蓋住了一部分,因此他們的智力在某些方面出奇的好,比如記憶力好、比如會畫畫;而有些孩子的腦子被全部蓋住,很不幸,他們智力發(fā)育和精神狀況都是糟糕的?!?/br> “你們的外孫女就是這種最壞的情況,說實話,無論如何治療,效果都不盡如人意,你們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爺,祈禱某一天奇跡出現(xiàn),她腦子里的這層膜自己破掉了,那時,或許她將是舉世無雙的天才。” 其實那位醫(yī)生這番話是扯淡,他只是想安慰這對凄苦的老人。 但趙珍芳對此深信不疑,她是寺廟里的??停偸球恼\意的求神拜佛。 “老天爺看到我的祈求了!”趙珍芳老淚縱橫。 葉棠伸手,用袖子幫老人擦干淚水,“是的,奶奶,現(xiàn)在輪到你享福了。” 趙珍芳破涕為笑,“我不奢望享福,我只要你好好的。” 葉棠沒有再解釋,只是輕輕環(huán)住老人瘦弱的肩膀,趙珍芳的眼眶更濕潤了,以前,她的外孫女從來沒有對她做出這么親近的動作。 葉棠望著她,眼神很柔和,自從父母去世后,她對自己的生命棄之如敝履。 卻沒想過,在世界不同的角落里,有人為了好好活下去,茍延殘喘,卻只能勉強維持生存。 她曾質(zhì)問老天,讓她一個人孤獨活在世上有什么意義? 現(xiàn)在,她大概明白了。 她才相信原來人是會獲得新生的,就像太陽落下去,第二天還會照樣升起,秋天冬天萬物枯萎,但第二年春天來臨,萬物又會復(fù)蘇。 她的父母是不是也已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里得到新生了呢? 這個道理,只有自己死一次,才能體會的到。 她要代替小葉棠活下去,這個可憐孩子的生命承載著為了生她而死去的母親的愛,以及為了養(yǎng)育她,而付出辛勞的外公外婆的滿腔愿景。 如今這一切,轉(zhuǎn)到她身上,成為她繼續(xù)活下去的動力。 岑硯南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葉棠。 葉棠是大美女,這一點毋庸置疑,與她的病無關(guān)。 岑硯南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時,就為她的外表怔忪,那時是他剛中考完的暑假,他隨母親搬到福興巷租住,她母親打算在剛租的二層私房里開一間麻將室營生。 他們在一樓做生意,在二樓居住生活。 那天的天氣格外燥熱,空氣仿佛能熱變了形,新租的房子里沒有空調(diào),電風(fēng)扇的風(fēng)吹出來是熱的,渾身黏糊糊的,更不舒服。 他便坐在麻將室門口,無所事事的抽煙,忽然看到一對老人一左一右牽著一個女孩從他面前走過。 他還是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見到這么好看的女孩,白裙黑發(fā),七月的陽光灼熱刺眼,細(xì)碎的光影透過巷子里十幾年樹齡的香樟樹打在她白皙的臉上,更襯得她的眉眼如畫、煙波浩渺,整個人純潔干凈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她簡直是炎炎烈日下的一股清涼。 他望著她出了神,連指間的煙頭快燒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