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是撈出來了——他覺得東君也該飽了。接下來果然沒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再次整理了衣服，拉開車門。

下一刻洛神發(fā)聲提示，地面上有雨，請注意出行。

東君從車?yán)锬昧藗?，道：“我送你?！?/br>
一出地下車庫，就聽見外面嘩嘩的雨聲，天空陰沉晦暗，暴雨如注。東君撐一把黑色傘蓋住他們兩人，因為雨大的緣故，周圍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林潯循著記憶找到自家的車——他們來得早，車就停在地上區(qū)域。

他敲了敲車玻璃。

車窗往下滑開，王安全一臉不耐，一看就是要因為他的遲到破口大罵，張口就來：“你這個……”

話還沒說完，轉(zhuǎn)頭看見東君，啞火了。

林潯免去一頓責(zé)罵，快樂地坐進車?yán)?，和東君道了別。

東君對他說：“明天見。”

林潯應(yīng)了他，汽車緩緩啟動，駛進前方的雨幕中，林潯轉(zhuǎn)身從車后窗往外看，東君撐傘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一直沒有離開，直到車越駛越遠，那影子消失在天地間的灰色雨霧里。

林潯坐回去，他好像一下子低落下來。他拿起手機，點開備忘錄，在一串日期和時間后補上兩行。

6.11，周二。出現(xiàn)：10am，離開：4pm。

架構(gòu)湊過來，拿著手機，問：“算法，你最近去過MO沒？我發(fā)現(xiàn)了個好東西。”

但林潯陷在無窮無盡的心算中，即使聽見他說了什么，腦子也沒有余裕去反映，敷衍地問了一句：“什么？”

架構(gòu)登時就不大滿意了，往他手機屏幕上看過來：“你在干什么？”

林潯：“算個東西，平板給我?！?/br>
架構(gòu)從后面給他把平板拿過來，林潯打開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寫滿了就換頁，再次開始書寫。

架構(gòu)仍然在表達他的疑惑：“你在算時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卑踩谇懊鎽醒笱蟮溃骸八惴ㄊ莻€小變態(tài)，每次和東君見面和離開的時間都要記下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們談戀愛的人就是很奇怪的，有點儀式感?！?/br>
架構(gòu)：“真的嗎，我覺得算法不干這種無聊的事情?！?/br>
安全聳聳肩。

他們的交談沒有影響林潯的動作，他筆尖在平板屏幕上停頓了很久，而后開口：“我第一次和東君見面……見了多長時間？”

架構(gòu)道：“一個多小時吧，然后你得到了二十萬。”

林潯開始下筆。

周六。出現(xiàn)：8pm，離開：10pm。

“錯了，”架構(gòu)道：“那天你下午兩點到銀河，四點出來的?！?/br>
林潯很久沒說話，直到兩分鐘以后，他才道：“沒錯。”

架構(gòu)：“？”

林潯靠在椅背上，他感到額頭發(fā)涼，或許是那里滲出了冷汗。他整個人忽然打了個寒噤，手腳冰涼。

架構(gòu)蹙眉：“你怎么了？”

林潯搖了搖頭：“沒有……我……”

他說不出話來了，人在面對重大的變故的時候會一時失語。

一個做夢的人，他陷在美夢中的同時，也做好了醒來那天面對并接受現(xiàn)實的準(zhǔn)備。可是現(xiàn)實到底是怎么樣？真的是能夠接受的嗎？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架構(gòu)：“你不高興？”

“誰惹我們算法不高興了？”王安全的嗓門提得很大：“男人靠不住，真的，算法。只有我們靠得住?！?/br>
林潯涼涼道：“你更改了性別？”

“當(dāng)我說‘男人’的時候，潛臺詞是‘你男人’，不是生物意義上的雄性?！蓖醢踩竺鎾伋鰜硪粋€東西：“喏，送你的。你看，我即使是比賽都不會忘記給你買禮物。”

林潯接?。骸斑@就是那個第一無聊的東西？”

安全提過一嘴，雖然自動養(yǎng)貓機很無聊，但在今天的預(yù)選中也只能排到第二，還有一個能排第一的。

他打開這個扁平的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躺著的，赫然是一個——一個項圈。

林?。骸?？”

他問：“這怎么用？自動養(yǎng)狗項圈嗎？”

安全：“戴脖子唄。”

林?。骸拔业牟弊?？”

“那不然呢?！卑踩溃骸叭擞玫模皇枪酚玫?。你先戴上，手機給我，我給你激活。”

林潯把它從盒子里取出來，大約二指寬的一個項圈，很薄，通體黑色，有銀色扣。整體是柔軟光滑的橡膠材質(zhì)，可穿戴電子設(shè)備大部分都采用這種材質(zhì)。

他解開襯衫第一粒紐扣——這些紐扣今天已經(jīng)被過度使用了，現(xiàn)在卻還要被再使用一次。

把這東西戴上后，他拿出手機，在熄滅的屏幕上照了照自己的樣子。黑色項圈以及上面的鎖狀銀扣在白色襯衫的領(lǐng)口里若隱若現(xiàn)，很不是那個意思。

“你這是什么意思，安全?！彼|(zhì)問。

安全似乎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這東西怎么那么……”林潯摸著它，斟酌措辭：“那么色情？”

王安全轉(zhuǎn)過頭來：“你在說什么鬼話？”

他舉起林潯的手機，讓他看清上面的界面，道：“睡眠助手！睡眠！你這個，你這個……”

他好像被林潯氣得背過氣去了。

趙架構(gòu)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生氣，孩子長大了?！?/br>
“不是。他這個聯(lián)想正常嗎？”王安全怒氣沖沖：“林算法，你平時都在干什么？你以前不這樣。”

“對不起?！绷譂×⒌鼗蛘J(rèn)錯：“對不起，哥，我給你說十萬聲對不起，對不起?！?/br>
他真的不是故意曲解，也沒有主動瀏覽什么不宜信息，只是東君用同樣顏色的領(lǐng)帶勒過他的脖子……而已。

他正色道：“所以這個睡眠助手，它是做什么的？”

王安全沒好氣道：“監(jiān)測睡眠狀況?！?/br>
林潯：“就這樣？”

“主要功能特別無聊，”王安全道：“你知道人會做夢吧？”

林?。骸拔抑??！?/br>
王安全：“做夢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在做夢，或者說意識很模糊，但這個項圈的作用就是讓你在夢里醒過來?！?/br>
林潯復(fù)讀：“在夢里醒過來？”

“就是，那種，你還在夢里，但你知道自己在做夢，并且有可能可以控制自己的夢——因為夢的內(nèi)容本來就是你的大腦決定的。一旦能夠控制夢境，就能把噩夢變成好夢，主動夢見男神女神，或者探索你的夢之類的。”說著，王安全按下一個選項。頓時，某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電流或者別的什么波動，沿著神經(jīng)一路迅速竄到林潯的天靈蓋，像是血管里被飛速注入了冷水，讓他一個激靈。

林?。骸巴??！?/br>
王安全道：“就是這種感覺，項圈檢測到你在穩(wěn)定做夢的時候，就會釋放這個信號來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