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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因刺激而生的幻覺。我沒有繼續(xù)尋找。后來,你說的那位騎摩托車的人載我回來,他和我一起上宿舍樓。開門的時候,可能是心神恍惚的緣故,我并沒有看見你留下的紙條?!?/br>俞適野語氣平靜低沉,敘述著過去發(fā)生的事情。那張紙條最后去了哪里,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他并沒有將自己的猜測宣之于口,猜測終歸是猜測,藏在時間壁腳里的事情,誰也不能篤定,真相到底如何。俞適野側(cè)身抱住溫別玉,他的頭低下去,讓人看不清神色,只能從聲音里,窺探出平常所沒有的脆弱。“還好你在……”“小野,”溫別玉呼吸滯了下,用力抱住俞適野,他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痛苦,這喚醒了他當(dāng)年的記憶,當(dāng)年他最早在意的,是俞適野接到的那通電話,如今他最后在意的,依然還是那通電話,他能夠感覺到俞適野的痛苦,“你接到的那通電話,究竟是……”“最了解我的還是你?!?/br>俞適野自嘲地笑了笑,抬起頭,他對溫別玉說:“來美國之后,我?guī)闳ノ易〉乃奚?,帶你去我打工的餐廳,再帶你來我上學(xué)的學(xué)校……但我最想帶你去的,是另外一個地方,對我很重要的地方。別玉,你愿意和我去那里看一看嗎?”“那是哪里?”溫別玉下意識問。***那是位于這座城市的一家療養(yǎng)中心。這家療養(yǎng)中心里,一排低矮的二層樓房圈著個大大的草坪,草坪里,隨處可見些白發(fā)蒼蒼,或坐著輪椅,或杵著拐杖的老人。俞適野帶著溫別玉進入了療養(yǎng)中心,雖然闊別了許多年,在他進門的時候,接待中心的人依然將他認出來,從里頭走出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嘴角揚了揚,朝對方說:“這是我的朋友,我想帶他在這里轉(zhuǎn)一轉(zhuǎn)?!?/br>“當(dāng)然沒有問題?!苯哟苏f,“這里就是你永遠的家?!?/br>俞適野帶著溫別玉往前走。這個過程中,溫別玉一直觀察著周圍,也許是顧慮老人行動不便的緣故,這里的建筑非常低矮,用于給老人居住的地方,有平層,有二層,最多也不超過三層樓。他觸目所及,這里的顏色一改純白素雅,用色大膽活潑,其中竟然還生活著貓和狗,就這短短的一段走廊,已經(jīng)有兩只貓和一只狗追逐著從溫別玉腳邊跑過。“這里居然能養(yǎng)寵物?”溫別玉疑問道,“不會產(chǎn)生安全隱患嗎?”“能養(yǎng)?!庇徇m野說,“我覺得多少會有點吧,畢竟老人都是脆弱的,雖說這些貓狗經(jīng)過嚴格的訓(xùn)練,當(dāng)一切并不是百分百的,也許一次意外的碰撞,老人就跌倒了?!?/br>“那為什么……”俞適野輕輕地笑了:“因為老人覺得自己需要這些。在生命風(fēng)燭殘年的階段里,相較于絕對的安全,拐杖、輪椅、藥物、吊瓶、嚴格的醫(yī)囑和能列整整一張A4紙的忌口,他們更想要的,可能是些別的,一些更有趣的……寵物,CD,球賽,一瓶偷藏起來的威士忌,一罐塞在枕頭下的巧克力?!?/br>“但他們所想的,并不總被大家理解。那些人總覺得,你都這么老了,應(yīng)該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能行,什么不行能。你不能這么任性?!?/br>“他們可能不知道,有時候,這不是任性,這只是生活。”俞適野推開了一扇門。他帶著溫別玉走進去,溫別玉發(fā)現(xiàn)這是間陳列室。紅絲絨地毯和暗金色壁紙將這間房間點綴得典雅高貴,一枚枚金銀獎牌貼滿墻壁,每一枚獎牌下面,都會有一個小小的長條相框,相框里,有老人的照片和幾行文字,描述他在療養(yǎng)院的哪一次比賽中,獲得了什么樣的成績。溫別玉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上邊的比賽五花八門,釣魚,織毛衣,唱歌這樣尋常的比賽也就算了,竟然連打撲克,吹口哨這樣的事情,都能有比賽,還能拿獎牌。“你看這個?!庇徇m野說。他的手指指向墻壁的一處,那上邊貼著位老人的照片,他金發(fā)碧眼,鷹鉤鼻,薄嘴唇,從神色上看,有些嚴厲的刻薄勁,又有些滿不在乎的風(fēng)流感,匯合成種很矛盾的感覺。如果孟啟航在這里,他就能發(fā)現(xiàn),俞適野現(xiàn)在所指的人,正是那方墓碑上的人。但溫別玉并不知道這一回事,他只是順著俞適野手指的方向,很認真地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在這面獎牌墻上,出現(xiàn)了不少這個老人的照片,哪怕其余也有獲得兩枚三枚獎牌的老人,這個老人出現(xiàn)的頻率,依然太高了。溫別玉:“他是誰?”“他是一位很勇敢的人……”俞適野慢慢說著,又抬起眼,望向溫別玉,“是我出國這幾年來,對我影響最大的一個人。你來找我的那一天,我接到電話……”俞適野闔上眼,眼瞼微顫。“他選擇安樂死。選擇由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br>“他叫安德烈?!?/br>***認識安德烈,是在俞適野來到美國的一段時間后。那時的俞適野,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疲于奔命的打工和學(xué)習(xí)后,已經(jīng)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于是,盡管難受,盡管恐懼,他還是選擇進入療養(yǎng)院,為自己爭取一份護理的工作。拿到護理證,進入療養(yǎng)院的第一天,他按照要求,替需要的老人翻身、清潔,忙忙碌碌一整個上午。有時候忙點也好,身體的疲憊能代替心里的感覺,可能人的感官神經(jīng)就這么多,察覺到了一樣,就要忽略另一樣。這比俞適野想象得好了很多,他微微松了一口氣,于午間休息的時間,拿了自己的一份餐點,坐在院子里有陽光的位置,一邊吃飯,一邊發(fā)呆。就是這時候,耳旁傳來聲音。“你就是新來的護理?”他循聲望去,看見一個老頭坐在輪椅上,拿一根草莖,逗著籠子里的鳥兒,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他金色的頭發(fā)照耀成雪色。除了在特定的日子里,療養(yǎng)院里的老人都會選擇穿著輕便的衣服,行動不便、需要人幫忙的老人尤其如此。但面前的這一位似乎不太一樣。他穿著熨燙妥當(dāng)?shù)囊r衫與西褲,外面罩著一件挺括的馬甲,馬甲的口袋里,還疊放了條絲綢白手帕,正經(jīng)得隨時隨地可以去參加場宴會,站起來,從日落跳到日出。那老頭斜著身子,挑剔望著他,末了,嘴角嫌棄撇下:“男孩,你成年了嗎?”***第二天的時候,俞適野知道了老頭的名字,安德烈。安德烈在這家療養(yǎng)院里可是個名人,上自療養(yǎng)院的主管,下至這里的臨時工,都知道這個人,而關(guān)于這個人的評價,似乎是由性別來區(qū)分的。療養(yǎng)院里的女人們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