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歌偷瞄眼他手上的作文集，是容嶼昨天買的那幾本。

    她記得，昨晚，她似乎和他發(fā)生了什么。

    但具體是什么……她也想不起來了。

    “這幾本書放在茶幾上，我沒什么事做，就拿起來看了。”倪清時主動解釋，并向她推薦，“這里面的文章，寫得很有意思。”

    “是呀，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看?！蹦吒枰贿叧砸贿呎f，“聽說青年文學(xué)獎的決賽作文，都……唔。”

    門牙咬到y(tǒng)ingying的東西。

    她眉頭微皺，突然想到什么，慢慢將咬開一半的餃子從口中抽出。

    ——果不其然，是一枚硬幣。

    “我就知道，從小到大只要你在，這硬幣一準(zhǔn)是你的?！蹦咔鍟r微怔，輕聲笑，“小福星?！?/br>
    倪歌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北方傳統(tǒng)，大年初一的餃子里會隨機包一枚硬幣。據(jù)說能吃到它的，都是有福氣的人。

    “我只是……偶爾，運氣好?！蹦吒枵f著，將硬幣取出來，洗干凈放好。

    快中午時，倪家父母一前一后地進家門。

    氣氛有些不對勁，一向好脾氣的mama難得沒有牽爸爸的手，倪歌屏住呼吸，下一秒，就聽爸爸低聲求饒：“清時，倪倪，快幫我哄哄你們mama?！?/br>
    倪歌好奇：“發(fā)生什么了？”

    “我們出去拜年，遇見一個老戰(zhàn)友，說最近手上新得了兩幅畫，想送我一副?！蹦甙职纸忉專拔铱淞藘删?，你們mama就不高興了?！?/br>
    “我沒有不高興?！蹦適ama打斷他，“我只是說，家里已經(jīng)有很多那樣的畫了，再來一副，很可能會放不下。”

    倪爸爸無法理解：“好歹是別人的心意，一幅畫而已，放哪里不行？”

    “如果你剛才也這樣告訴我，也許我們能避免一場爭吵?！蹦適ama頓了頓，轉(zhuǎn)向倪歌和倪清時，“但是你們猜，你們爸爸剛剛在外面，對我說什么？——他說：‘別人送的和你畫的，怎么會一樣？’”

    倪歌愣了愣。

    盡管從她有記憶起，mama就已經(jīng)很少畫畫，而是把大量的時間與精力都花費在她和哥哥身上——但爸爸的話，的確很讓人難過。

    “我不是那個意思。”倪爸爸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講起，語無倫次，“我，我說那句話，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br>
    倪mama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她沉默片刻，突然抬起手，摸摸倪歌的小羊毛：“倪倪，青年文學(xué)的決賽在什么時候？”

    倪歌乖乖回答：“下個學(xué)期。”

    “你一定要好好比賽，也要好好學(xué)習(xí)。”微頓，她又輕輕捏捏她的臉，“你特別棒。”

    倪歌微怔，覺得自己已經(jīng)飛起來了。

    “不是還有兩年半才高考？”倪爸爸想扳回這一局，插嘴道，“倪倪現(xiàn)在放輕松一點也行，能進決賽已經(jīng)很厲害了，何況高二高三，還可以繼續(xù)參賽?！?/br>
    “那怎么能一樣？”倪mama在這些事情上總是異常堅持，“越是年輕，占有的資源越多，選擇的余地就越大。”

    倪爸爸張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過她。

    他可憐又無助。

    只能將目光投向還未淪陷的大兒子。

    倪清時抱著手，垂眼思索一陣，不疾不徐地輕笑：“倪倪還年輕，但你們倆都不年輕了。這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突然出現(xiàn)的，你們不能總寄希望于小輩，要學(xué)著自己解決?！?/br>
    “……”

    倪爸爸很失望，“你讀四年語言和國際關(guān)系，竟然只學(xué)會了和稀泥。爸爸對你非常失望，早知道，我就應(yīng)該像老容一樣，把你也扔進部隊，連過年都不讓你安生?！?/br>
    倪歌一愣，抬起頭：“容嶼被……扔進部隊了嗎？”

    “是啊。”倪爸爸反射弧超長，對小女兒寫在臉上的心事毫無所覺，“不過他馬上也要去讀軍校，趁著高考前最后一個假期去體驗一下生活，也是好的?！?/br>
    倪歌很意外。

    他沒告訴她，他一字未提。

    而且……

    高三生寒假本來就短，今天才大年初一，他是不是走得太急了點？

    倪清時笑意飛揚：“如果我是你，我現(xiàn)在一定不坐在這兒進行無意義談話，企圖靠逃避現(xiàn)實來逃避矛盾?！?/br>
    倪爸爸：“……”

    “我會嚴(yán)肅地告訴我的妻子：‘我非常愛你，這些年來，你對這個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倪清時微頓，手把手教老父親談戀愛，“‘所以，原諒我的無知和愚鈍，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翻譯慣了，倪歌覺得，哥哥現(xiàn)在連說話都透著莎士比亞的味道。

    倪mama臉上掛不住，一言不發(fā)地起身上樓。

    “那，”倪爸爸在后面拽著兒子，鍥而不舍地問，“她要是不聽，怎么辦？”

    倪清時放下手中的書，轉(zhuǎn)過來。

    一本正經(jīng)地道：“那我就把她摁在墻上親?！?/br>
    “……”

    ——

    倪歌怎么也想不起來，除夕夜那晚，她和容嶼到底干了什么。

    她抓心撓肝，望眼欲穿。

    終于在三月開學(xué)時，再一次見到了容嶼。

    ——他的名字和黎婧初一起，掛在高三年級前三十的紅榜上。

    她去老孫的辦公室送作業(yè)，聽見一群人在紅榜前大聲逼逼：

    “天，容嶼開學(xué)考竟然進了前三十？！他吃什么了這么突飛猛進？以前我們年級偏科最嚴(yán)重的就是他吧？”

    “對啊我cao，以前我英語語文兩科加起來能壓他七十分——不過他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能力挽狂瀾，把分?jǐn)?shù)重新拉回來也就是了……但是！啊啊啊，這個狗東西，為什么現(xiàn)在英語和語文分?jǐn)?shù)也變得這么高！”

    “連容嶼的英語成績都原地起飛了……這他媽是個勵志故事??！同志們！你們以后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學(xué)英語！啊！都給我去背單詞??！”

    “不過黎婧初又是什么情況？開學(xué)前她還前三呢，一個假期就掉到尾巴上了？這一下子得少考四十分吧？”

    “她是不是狀態(tài)不太好？陪跑那么多年，連青年文學(xué)賽決賽都沒進，打擊應(yīng)該挺大的……”

    ……

    倪歌轉(zhuǎn)身進辦公室。

    踏進屋，聽見老孫正對著手機咆哮：“我就要個班牌，最簡單那種！你們怎么這么慢！??？我又不要求你在上面給我素描全班同學(xué)的人頭，你們、怎么、好意思、這么慢？！”

    倪歌：“……”

    她的班主任最近生病做了個小手術(shù)，得在醫(yī)院住一周，沒辦法帶班。

    于是這個代領(lǐng)小朋友們參加春季運動會的活兒，就交到了忙碌暴躁的老孫手上。

    “孫老師好?！蹦吒枳哌^去，禮貌地打招呼，“您找我？”

    “哎，哎，行，你弄好再說?！币娦≌n代表來了，老孫迅速掛機，轉(zhuǎn)過來，“對，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