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出發(fā)當天上午, 北城一連幾日陰雨，竟然毫無征兆地放晴了。

    倪歌回公司辦理交接工作，陶若爾幫她辦好手續(xù), 末了，遞給她一本裝在牛皮紙袋里的待譯樣書：“三個星期的時間，怎么都能翻譯完吧？”

    倪歌沒拆袋子, 放在手里捏了捏, 不厚。

    于是她眉眼彎彎，笑道：“能。”

    陶若爾也跟著笑起來：“加油呀小學妹?！?/br>
    倪歌向?qū)W姐道過別, 乘電梯下樓。

    電梯里的人仍然很多，但她今日心情愉悅, 絲毫感覺不到擁擠。

    她沒想到的是, 下行途中路過JC直播, 竟又遇見周進。

    “倪歌。”他顯然也很驚喜，從人群中擠到她身邊，語調(diào)溫和地問, “你是要下樓，去復印文件嗎？好巧，我也要去?！?/br>
    然而倪歌搖頭。

    “我下班了?！彼位问稚系呐Ｆぜ埓?，“我回去工作?！?/br>
    周進反應(yīng)非常快。

    他奇怪：“你不是不在圖書翻譯組？”

    “剛剛申請調(diào)過去。”倪歌兩眼彎彎，禮貌地解釋，“因為不想坐班。”

    她眼角眉梢都是雀躍的笑意。

    周進很少見她這么開心，聳眉：“發(fā)生了什么好事？”

    電梯“叮咚”一聲，人群魚貫而出。

    倪歌走在前面，聲音低低地笑道：“不用坐班，可以離開北城，就是值得開心的好事?！?/br>
    “那天你和你……哥哥?！币娝淮蛩慵氄f，周進干脆換話題，“后來怎么樣？”

    “他回部隊了?！?/br>
    周勁松口氣：“也好，軍人的確不能離崗太久?！?/br>
    然而下一秒，倪歌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說：“他不能離開，所以我去找他?！?/br>
    周進腳步微頓，一怔。

    倪歌走在前面，抱著牛皮紙袋，小羊耳朵開心地晃啊晃。

    沒有來由地，周進在這一刻，才真正地升起強烈的預感，她永遠不可能留在他身邊。

    她的心不在這里。

    “倪歌?！敝苓M忍不住嘆氣，“你喜歡他?！?/br>
    明明用的不是疑問句，心里卻還是忍不住，浮起微小的期待。

    想聽她否認。

    可是倪歌仰起頭，毫不遲疑地說：“是啊，我也喜歡他?！?/br>
    周進從沒在她眼里見過這樣的光芒。

    他剛想開口。

    “所以學長，”她轉(zhuǎn)過來，很認真地道，“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夫了?！?/br>
    “……”

    “雖然學長現(xiàn)在暫時還沒遇到那個剛好適合你的女孩子，但也請多多保重?！?/br>
    “……”

    “盡管我知道，學長非常熱愛攝影，但也請按時……”

    周進上前一步，俯身抱住她。

    余光外塵埃飛揚，倪歌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松開了手。

    非常短暫的一個擁抱。

    “倪歌。”周進退后一步，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微微笑著，說，“未來路途遙遠，請你也記得，照顧好倪歌?！?/br>
    ——

    十月過后，西北氣溫陡降，晝夜溫差急速拉大。

    坐在搖晃的火車上，倪歌眼看著鐵路旁的植被從喬木變成矮灌木，變成可憐巴巴的小草堆。

    她坐在窗前，想起高中時，孟媛曾經(jīng)指著地理課本開玩笑：“你在溫帶都冷成在這樣，萬一以后去北極旅行，豈不是要凍死在那？”

    那時倪歌裹在厚厚的羽絨服里，靠著暖氣，信誓旦旦：“我以后就生活在熱帶，永遠不去氣溫低的地方，永遠不離開太陽。”

    沒想到打臉來得這么快。

    車上感覺不到溫度降低，倪歌捧著熱水，問導師：“我們都已經(jīng)出來了，您還不愿意告訴我，到底是什么項目嗎？為什么一直神神秘秘的？”

    導師只是說：“到了你就知道了?！?/br>
    倪歌舔舔唇，小心翼翼，“您不會把我賣了吧？”

    “……”導師皺眉，“瞎說什么，明明是組織重視你。等會兒下車別亂跑，別再真給跑丟了?！?/br>
    倪歌低低地“喔”一聲。

    拿起用手機，第無數(shù)遍檢查消息。

    ——還是沒有新短信。

    她和容嶼的短信對話記錄，停留在三天前，她說“太好了，過段時間我就能去西北找你了”。

    倪歌心里又打起鼓來。

    她不太確定，究竟是他不方便回短信，還是不想回短信。

    兩個小時后，火車停在西城車站。

    西城晝夜溫差太大，一年只有三個月適合旅行。今年的旅行旺季已經(jīng)過了，因此游客不多，門口連開小黑車招徠游客的人都沒有。

    倪歌和導師一人拖一個行李箱，站在風口上，安靜地凝望遠方。

    倪歌的小羊毛被西北的風吹得抖啊抖：“……老師，我們要在這里站到地老天荒嗎？”

    “再等等嘛，有人接?！?/br>
    倪歌停了一會兒，忍不住。

    又把手機拿出來。

    容嶼還是沒回她消息。

    [我已經(jīng)抵達你的地盤了，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在向你靠近qwq]

    [來的路上，我看到一種生長在沙子里的植物，覺得很神奇，也很漂亮。]

    [聽說西城空氣干燥，我特地多帶了兩盒面膜。不過你真的在這里待了好久啊，會不會加速變老？]

    [容嶼，你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了，鬧別扭是小朋友才做的事。]

    ……

    倪歌翻著這些莫名其妙的短句。

    她突然體會到，他當初在會場外給她發(fā)消息的心情。

    ——哪怕對方只是回一條“嗯”，自己都會很開心。

    [容嶼。]

    既然他鐵了心不回復，那么。

    [你再不回復我，我就回北城去了。]

    幾乎是她發(fā)完這條消息的下一秒。

    一輛越野破開飛揚的灰塵，在他們面前緩緩停下。

    倪歌看著車牌，呼吸都快他媽停了。

    條件反射般地，她立刻抬頭去看駕駛座，里頭的人也剛好走出來——

    逆著稀薄的陽光，一雙軍靴映入視野，上面那條腿修長筆直，裹在軍裝里。男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腰，氣勢迫人。

    車門關(guān)閉，“砰”地一聲輕響。

    導師眼前一亮，迎上去：“小宋同志?！?/br>
    倪歌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宋又川背脊筆直，向兩人敬了個禮。

    然后自然而然地接過行李箱，笑道：“路上辛苦了吧？我們剛剛走到半路車輛出了點兒小故障，所以耽誤了幾分鐘?！?/br>
    “沒事，我們也剛到?！睂熜χ?，一起將行李箱放到后備箱。

    “嘭”地一聲輕響，后備箱門落下。

    倪歌神情茫然地站在原地，顯然還沒回過神。

    怎么會是宋又川。

    為什么不是容嶼。

    “小倪歌?！彼斡执ㄒ换仡^就看見她幻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