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律師……”他艱難的開口詢問穆辭宿，“如果我告，就告這幾個人，能告贏嗎？”

    他問的是p遺照的這幾個。然而官司不是穆辭宿打，穆辭宿沒法給出答案。

    可徐大夫的兒子卻格外執(zhí)著，“就是如果，如果您來打，我這個官司能打贏嗎？”

    他明白自己強人所難，可有些時候，如果沒有一點希望，他很難堅持下去。穆辭宿見狀，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鄭重其事的回復道，“能?！?/br>
    “謝謝您?！毙齑蠓虻膬鹤拥皖^朝穆辭宿道謝，原本激動的情緒也像是因為這句承諾慢慢平靜了下來。

    就這樣，直到過了好一會，他才徹底冷靜下來，和說道那天的事情。

    “所以你確定你的外公是沒有吃別的是嗎？“

    ”對。因為我外公有個特別的習慣，他不吃飛機餐，吃的東西都是他自己做的。肯定沒有問題。而且那個腹瀉的時間和程度，就只有桃酥了?！?/br>
    “一開始我母親還懷疑是不是外公年紀大了，一時貪嘴才會這樣。但是后來確診之后，真的就是因為桃酥，我才會去要說法?！?/br>
    徐大夫也把老爺子的醫(yī)生診斷報告拿給穆辭宿。穆辭宿看完也覺得很奇怪。

    “您是相信曲芳齋那邊的說法是嗎？”多半是因為曲茗的事兒，即便是私下里，徐大夫一家也不太敢隨便說自己的看法了。

    “曲愛國是我的當事人，他堅持喊冤，我就要為他尋求案子真相。這是我的職業(yè)cao守?！蹦罗o宿簡單解釋，然后又仔細看了一遍老爺子的病例。突然一個細節(jié)引起了穆辭宿的注意。

    時間，好像不對。

    曲芳齋的桃酥賣得快，一般下午五點之前就會全部賣光。老爺子是晚上八點到的燕京機場。而徐大夫的兒子臨去之前買的桃酥，那個時間很有可能買不到?。?/br>
    穆辭宿轉(zhuǎn)頭問他，“你確定是從曲芳齋店里買的嗎？”

    “是?。⊙嗑┚湍且粋€店?！?/br>
    “是店員交給你的？那個時間桃酥還有賣？”

    “有啊！我就是在店里買的。不，不對，似乎也不算在店里？”徐大夫兒子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可不會吧……那是大庭廣眾啊！”

    當時就這么湊巧，桃酥正賣到徐大夫兒子前面三個客人就賣光了。徐大夫的兒子出去給女朋友打了個電話抱怨倒霉。

    “?。。?！怎么辦？這下老爺子該打我了。都是昨天晚上浪的太過起晚了?！?/br>
    結(jié)果他這頭剛放下電話，店里出來一個挺慈眉善目的女人就把自己買到的桃酥遞給他?！拔壹译x得近，想吃就來了。你家老爺子回來一趟不容易，拿去孝敬吧！”

    徐大夫兒子記得聽清楚。這個女人就是買到最后一盒的那個。

    “所以你是從她手里轉(zhuǎn)買的？”穆辭宿抓住他話里的重點。

    “對，但我也是在店里買的。我親眼看見店員交給她，然后她原方不動交給我的啊！”

    徐大夫也急眼了，“那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警察問了那么多遍，你怎么不說這個細節(jié)？”

    “我怎么知道？大家都在店里??！你該不是想說桃酥沒有問題，是那個女人有問題？”

    “不能確定，但你先不要著急，先把這件事告訴警察。剩下的事兒，我們會去查，你不要太有壓力?！蹦罗o宿趕緊朝著徐大夫搖搖頭，然后囑咐了他們一遍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如果有可能，先不要上網(wǎng)了。今天有點晚了，明天一早我會讓我?guī)熃懵?lián)系你，和你說具體要怎么打這場網(wǎng)絡暴力的官司?！?/br>
    終于撬開一個口，穆辭宿打算去看看能不能立刻調(diào)取曲芳齋那天的監(jiān)控。上次去找曲茗的時候，穆辭宿記得曲芳齋的門口是有一個攝像頭的。

    接下來，他又問了一些細節(jié)，這才準備離開。然而就在穆辭宿快要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徐大夫的兒子突然喊住了他。

    “穆律師！”

    穆辭宿回頭，徐大夫兒子追出兩步，紅著的眼里滿是驚恐和畏懼，“如果真的是那女人下的手，所以是……是我害了曲茗是嗎？”

    是他害了曲茗嗎？這個問題根本沒法回答。受到危害報警是人之常情。因為憤怒而去吐槽抱怨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曲芳齋并不是清者自清。當天的確有地溝油的發(fā)現(xiàn)。

    可這個案子原本可以通過法律手段來得到最終答案，然而現(xiàn)在卻讓受害者也變成了施害者。

    曲茗用命換來了一個翻轉(zhuǎn)輿論的機會，難道現(xiàn)在要讓徐大夫一家也用命換一個讓公眾閉嘴的機會嗎？

    穆辭宿嘆了口氣，“不是你的錯，是輿論把方向帶錯了?！?/br>
    徐大夫的兒子沒有立刻回話，而是仔細的品了品穆辭宿這句話的意思，然后他才微笑著回應了一句，“我知道這是安慰我，但是謝謝您。如果兇手真的不是曲芳齋，我會為我做的一切贖罪?！?/br>
    穆辭宿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怪，忍不住多看了徐大夫的兒子一眼。

    可面前小青年平靜的表情卻讓他心里越發(fā)覺得別扭。走出大門之后，穆辭宿想了一會，給徐大夫發(fā)了信息，讓他多注意孩子的情況。

    得到回應之后，穆辭宿才算是徹底離開徐家，往警察局那邊去。

    穆辭宿到了警局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他之前路上就約好了要拿到曲芳齋當天的錄像。

    可說來也巧，竟然沒有。

    “為什么？”

    “當時受害人報案，我們發(fā)現(xiàn)了曲芳齋廚房有地溝油，曲芳齋里買東西的人很多了。不少人直接鬧了起來。攝像頭的硬件遭到損壞，所以也是沒有辦法?！?/br>
    “麻煩您了，我知道了?！蹦罗o宿從警察局出來，琢磨著這一系列的事兒，總覺得蹊蹺得過分。

    可就算抓到漏洞，卻并不能靠此把曲愛國保釋出來。除非有什么新的佐證。

    可那是元旦前的事兒，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了。到底誰還能留著曲芳齋當時那批桃酥呢？

    等等，不對！是有人留著的！穆辭宿陡然想起他和傅昭華第一次做出租車去曲芳齋的時候，那個司機提過一個單位的團購。

    如果那批桃酥還沒有被處理，其實是可以拿回來檢查以下的。

    第83章 贖罪

    證據(jù)有了！

    只是現(xiàn)在時間太晚, 要查那個女人也是明天白天再查?？捎行r候，不是穆辭宿要休息，就能夠讓他休息的。

    晚上九點半, 穆辭宿的微博突然就再次被輪爆了。

    “什么垃圾大夫！@穆辭宿，你不是曲家的律師嗎？怎么不出來替曲家鳴冤?！?/br>
    “傻逼律師, 公民白交稅養(yǎng)你了！”

    這是什么意思？之前他幫著曲茗就被爆罵過一輪, 現(xiàn)在莫名其妙竟然要被罵了一波。這到底是一群什么睿智？

    穆辭宿順著這些艾特往下翻，頓時看到了讓自己三觀碎了一地的內(nèi)容。既徐大夫的兒子被攻擊之后, 徐大夫也一樣被罵得狗血淋頭。

    誰能想到, 竟然有人把曲茗男友在醫(yī)院拉住徐大夫時候的場景給發(fā)到微博上去了。

    “我就在曲茗在的這個醫(yī)院, 他現(xiàn)在還沒醒，肯定是因為這個徐大夫救治不用心。”

    “對！我也在醫(yī)院，我看的挺清楚的, 小姑娘被送進來的時候，還能說話，還喊著冤枉。現(xiàn)在卻昏迷不醒了。”

    “天哪這么慘的嗎？那大夫沒有心？”

    “沒有人管, 這種垃圾大夫也配叫白衣天使？我不管，藥監(jiān)局舉報來一套！”

    徐大夫家里, 穆辭宿走后, 他們一家就沉浸在難言的痛苦當中?？梢患胰诉€來不及仔細說話，徐大夫就接到了醫(yī)院的通知。

    “徐醫(yī)生, 現(xiàn)在叫你來單位一趟?！?/br>
    “好好好，我這就過去?！鳖櫜簧虾蛢鹤由钫?，徐大夫趕緊換衣服去了醫(yī)院。

    剛一下車，突然有什么東西扔在了她身上。一抹還黏糊糊的, 像是個吃剩的爛菜葉子。

    “你們干什么？”徐大夫整個人都懵住了?？赡切┤铀娜藚s格外理直氣壯。

    “垃圾大夫！滾！滾出醫(yī)院！”

    徐大夫先是不解，然后就明白了多半是因為曲茗的事兒?？杉幢闳绱? 她對曲茗也盡到了一個做醫(yī)生的指責，這些人為什么陡然就聚集在一起攻擊她的職業(yè)？

    最可笑的是，面前這些人里，甚至有幾個是她熟悉的患者家屬。

    渾渾噩噩的走進醫(yī)院大廳，寫著她名字的醫(yī)生介紹卡片被人涂上一層不祥的鮮紅。

    “殺人犯！”“無醫(yī)德！”

    徐大夫控制不住的開始發(fā)抖。

    天知道她入行之后，每次對待病人都是竭盡所能。一直嚴格的遵守職業(yè)cao守。有的時候，家屬都放棄了，只要有希望，她都必須立刻努力去嘗試。

    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換來的什么？

    那些同事們看她的眼神是什么？那些醫(yī)患們看她的眼神又是什么？他們?yōu)槭裁催@么對待自己？

    而更讓她受到打擊的，是同事對他說的關于父親的事兒。

    “不行趕緊給老爺子轉(zhuǎn)院吧?，F(xiàn)在這里圍觀的太多了，影響老爺子的休息?！?/br>
    “我，我知道了?！毙齑蠓蚰救稽c頭，顧不上別的，只能先給家里的丈夫打電話，叫他過來幫忙。

    走廊轉(zhuǎn)交，兩個小護士正在小聲聊天。

    “徐大夫人挺好的，這些人太過分了！”

    “小點聲。小心他們連你一起罵。”

    同事們小聲的對話讓徐大夫的心里越發(fā)像燒了一壺開水。她突然明白了曲茗為什么會用那樣的辦法來陳冤。

    因為她正常開口，沒人會聽，也沒人想聽。至于那些知道真相的，他們也不敢說話，因為只要說出一點事實，就會被輿論掐得粉身碎骨。

    事情到了現(xiàn)在，她縱使?jié)M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的。

    躲在父親的病房里，徐大夫蹲下身體，握著還沒清醒的老爺子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此時徐大夫家里，徐大夫的丈夫接到電話之后，也趕緊往醫(yī)院趕。

    “你在家里好好等著，之前穆律師說的律師一會可能會聯(lián)系咱們。你mama也可能往家里打電話，聽話不要上網(wǎng)?！?/br>
    “嗯，爸你去吧，我不會添麻煩的。”徐大夫的兒子點頭，送了父親出門。

    可當大門關上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安靜的仿佛是墳墓。

    不要上網(wǎng)不要上網(wǎng)，他看著手機，最終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

    可隨后手機卻受到了短信。

    “你沒事吧？”是一個玩的不錯的朋友?！熬W(wǎng)上看見你的事兒了?！?/br>
    “沒事兒?！彼銖娀貜土艘痪?。

    可這條短息只是個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多的短信隨之而來。

    “看見你的事兒了，我才知道之前曲芳齋的那條微博是你寫的?！?/br>